李典吏站在院門口,早不見了草兒的身影,套車的小端也沒了蹤影。
面色陰鬱的他向街口走了幾步,又轉身回去了。
不多時,草兒回來了,手裡果然有幾個小藥包,院子裡毛妮看見她就叫:“娘,爹找你呢!”
草兒走進裡屋:“怕孩子們路上有個風寒肚疼的,去拿了幾包藥。”
說著還把手裡的藥讓丈夫看。
不想在難得一家人出遊前和妻子鬧氣,李典吏勉強笑了一下:“快收拾吧。”
說完,他轉身出門去了。
草兒愣了好一會子神,她知道,李農生氣了。
小端把一雙小兒女都抱上車,正依靠著車轅和孩子們閑扯。
看見李典吏衝自己使眼色,他湊過去。
“她去哪兒了?”問得人很直接。
“金銀鋪和藥鋪都去了,時間都很短。”答的人毫不遲疑。
“我覺得,您應該直接問問嫂子,我覺得吧,她和那個周一廷,肯定沒事兒。”本想說是“應該是清白的”,話到嘴邊,聰明得小端換了個詞兒。
李典吏苦笑一下:“唉,這點兒家醜都落你眼裡了,等回來再說吧。”
李典吏本來不打算叨擾呼延府的,小端心疼自己的兩匹馬,想把馬寄方在呼延府,吃吃將軍府裡的好飼料。
蓮心飛奔出來,拉著小端的手又蹦又跳,結果李典吏的馬也留在了呼延府。
呼延夫人讓他們晚上住在呼延府,還派出府裡的馬車拉著他們四下裡遊玩。
李典吏謊說來之前剛訂好客棧,夫人也就不再堅持,讓李媽給一對小兒女各一個金鐲子,李媽感激李典吏對自己的照顧,自掏腰包,給了孩子們各一個金錁子。
將軍府的車是駟馬車,馬車左右窗簾是藍色緞子的,車廂正位和右邊是帶靠背的高條凳,凳子上也被藍色綢緞覆蓋,高凳下還有八個墊腳凳,可見此車同時乘坐八個人。
蓮心執意要跟著他們同玩,拗不過她,呼延夫人隻好再三交代李典吏和小端看護好她,天黑前必須送她回來。李媽又叮囑了蓮心幾句,大意是讓她懂事兒些,不要給李典吏一家子添麻煩。
終於不用駕車而改坐車的小端喜滋滋地拍拍自己身邊讓蓮心坐,蓮心笑眯眯地在他身邊坐下。
草兒和丈夫坐在正位上,本來是一人身邊坐著一個孩子,奈何車子一離開將軍府,兩個孩子都跑去坐在小端和蓮心身邊,兩個毛孩子,兩個半大孩子,四個人嘰嘰嘎嘎,一路說笑,甚是熱鬧。
草兒怎麽也想不到今生能夠坐上將軍府的豪華馬車,還能和將軍的女兒同坐一輛車,感慨之余,又摸摸從兒女處收回來的金鐲子和金錁子:“這人情可怎麽還呢?”
她低低地說,把手放在李農的腿上。
嫁給自己近十年了,今天是草兒人生的高光時刻,她很知足。
逛夜市、坐遊船、登龍亭、攀鐵塔,三天時間過得飛快,毛妮和毛豆已經和小端蓮心好得分分鍾分不開。
這兩天,小端偷偷把李典吏的家事告訴了蓮心,蓮心說:“草兒嫂子絕對不是那種不守婦道的人,明天你們就回鹹平了,今晚讓他們兩口子共度良宵!”
這晚,蓮心領著小端和兩個孩子住進了將軍府。
夫妻兩個像剛結婚時那樣相互依偎說了好些知心話,但是,李農始終張不開口說出“周一廷”這三個字,因為他不舍得打破這甜蜜的氛圍。
草兒是被蓮心的敲門聲驚醒的,起身時見李農不在房內。
“嫂子,小端不在這兒嗎?”蓮心奇怪地問。
“不在啊,他會不會和孩子爹出去逛了?”草兒忙梳理頭髮。
蓮心早起時聽府內的門子說小端昨兒半夜就出去了,說是在府裡住不慣要回客棧,門子也就沒攔著。
這樣一說,草兒似乎覺得後半夜李農也沒在身邊,但是因為白天到處逛得太累了,加之晚上小兩口又親熱了,她睡得很死。
因為今日是他們返回的日子,找不到小端,李典吏也沒了人影,這兩人必是在一起,難道呼延略還交給他們有任務?
見草兒開始收拾行李,毛妮和毛豆還在將軍府, 小端的馬車也等待裝套,蓮心隻好先回府去等。
李典吏和小端巳時方回,兩人的臉色都很不好,李典吏眼中還有血絲。
“你們這是去幹什麽了?”草兒語氣中帶有埋怨。
李典吏說兩人半夜出去喝酒了,酒喝多了趴在酒桌上睡了一夜。
可是,細心的草兒發現,小端在結算客棧住店錢時不但沒付錢,店主還退給他約一兩銀子錢。
小端去將軍府套車,李典吏自去屋內打個盹等待小端駕車來接時,草兒偷偷問店家為什麽倒找回那麽多錢時,店家說:“你家相公租了我店兩匹馬,付了五兩押金,直接用押金抵了店錢和租馬的錢。”
想起白日裡蓮心說京城郊區有個非常有名的煙花樓,裡面有個頭牌美的不可方物,以為他們是去那兒吃花酒了,草兒心裡很是別扭。
回去時,沒有了來時的興奮。
小端安安靜靜地駕車,兩個孩子則已經開始盤點自己的玩具,李典吏心事重重地閉目養神,草兒則看著從眼前向後退去的樹木和房舍。
車到自家住的那道街口時,“喜高金銀鋪”門前圍著不少人在交頭接耳,還有衙役們進進出出。
草兒探頭出去看時,正巧看見一個熟人,她問:“王媽,這兒怎麽了?”
王媽激動地說:“李娘子,你這是探親回來了?咱這一片兒可出了大事兒了,昨晚這珠寶店的周老板被人殺死了!”
草兒臉色巨變,默默坐回遠處,好一會兒,她突然抓住李農的手:“你,不會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