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翡斷然拒絕了周一廷的請求,並且說瓜田李下的惹人閑話,希望兩人從此後再不見面。
那以後,接連十余天小翡不再去集市買菜,而是央草兒幫自己把菜帶回來。
周一廷卻仿佛魔怔了一般,在集市上見不到小翡就直接去醫館找,幸好他還有理智,只是裝作頭疼腦熱地在李奇那兒熬時間,何時見到小翡的面何時離開。
李奇雖書生氣濃,但是不傻。
周一廷的反常讓他起了疑心,在他的再三追問下,小翡不得已說出了周對自己的糾纏。
盛怒之下,李奇直接去鋪子裡找到周一廷告誡他離自己妻子遠一些!
走火入魔的周一廷始終認為小翡也是愛自己的,只是缺乏愛的勇氣而已,因此他堅信自己和小翡之間的事情是草兒翻嘴告訴了李奇。
李典吏和小端回來的那晚,周一廷是去找草兒興師問罪的,草兒自然不承認事自己向李奇傳得話,但是還是苦口婆心勸他不要再做非分之想。
這些話周一廷哪裡聽得進去,反而自認為對草兒也算有過救命之恩,而她卻恩將仇報,因此更是憤懣。
李典吏提出同遊京城的日子,正是周一廷給小翡下的私奔時限,雖然草兒覺得小翡斷不會跟著周一廷遠走高飛,卻擔心她遇事無人商量,也了解丈夫李農愛憎分明的個性,哪裡敢把實情告訴他?
告訴了他,只怕他直接把小翡當做“蕩婦”去讓李奇休掉她呢。
當年他對有家族勢力而年紀輕輕就任知縣得盧榮和呼延略冷淡的態度,就證明了他是個不太識時務、過分執拗的人。
小翡的決絕讓周一廷很傷心,也有些心灰意冷,他告訴小翡他決心要盤掉金銀鋪子,離開鹹平這個傷心之地獨自回蘇州去了。
萬料不到今天捕快從醫館裡抓走了李奇,說他深夜潛入金銀鋪,殺掉了周一廷。
草兒聽說殺死周一廷的是李奇,因為這個人命案與自己丈夫無乾心裡略放寬了些,但是想到一向老實安分守己的李奇就要被殺頭,再想到那個周一廷雖然對小翡糾纏太過令人厭惡,但是他也不算是壞人,起碼從未對小翡有過欺侮,而今卻也白白丟掉了性命,心情又再度跌入谷底。
草兒與周一廷之間的不明不白,始終令李典吏咽喉裡含著一個蒼蠅般難受。
昨日遊玩時他對小端說:“今晚咱們偷偷回鹹平,我想打那廝一頓!”
小端本就是個愛惹是生非的,聽了毫不遲疑就答應了。
兩人快馬趕到鹹平,從金銀鋪的後院翻入。
雖一步未進入過金銀鋪,曾在鹹平任職三年的李典吏知道這金銀鋪的前身是個綢緞莊,後面院子裡有倉庫有房舍,曾經住著賣綢緞的一家六口。
小端也打聽出金銀鋪裡沒有雇人,後院隻住了周一廷、一個小夥計和馬夫三人。
輕輕落在院中的李典吏和小端躬身躡足還未靠近正房,就見一個高個子跌跌撞撞地自正房裡出來,在院子的正中間還“啪嚓”地跌了一跤,笨手笨腳地爬起來後竟然從鋪面門而出。
兩個人有點發蒙,因為李典吏認出那個人是李郎中,李郎中鬧出的這一番動靜可不小,勢必驚動小夥計和馬夫,兩人此時不走難道還要等人來抓不成?
兩人的腳剛在院牆外的地上,就聽見院牆內傳出小夥計尖細的叫聲:“啊!殺人啦!周老板被殺啦!”
這叫聲在深夜裡傳得很遠,聽得人毛骨悚然!
“我在鹹平大小也算名人,
我們倆深夜倉皇出城一定有人看見了,不然,吳極見到我不會是那種表情。”李典吏歎氣,看著小端:“你回雁城去吧,此事與你無乾!” 小端眉毛一挑:“怎麽無乾,我們雖入金銀鋪並未殺人,我是你的人證!”
見李典吏還想說話,他又說:“你也知道我的脾性,攆是攆不走的,不如你我現在便去縣衙說明情況。”
李典吏想了想隻好如此,若執意攆走他又怕他生事。
現任鹹平縣令韓林三十出頭得年紀,人很瘦,據說在巴蜀做官時一直水土不服,此後就落下了常年腹瀉的病根,所以臉色蠟黃,看著像個癆病人。
呼延略與之交接前曾把自己常服用的治腹瀉的藥方子留給他,他服了也見效,人雖瘦氣色卻好了很多。
李典吏和小端把昨晚的所見說後,一向不苟言笑的韓林難得露出了笑容,一旁的吳極更是如釋重負笑得合不攏嘴。
韓林說:“仵作驗屍後說周一廷是被人毒死的,那個李奇進入周一廷臥房時看見他背對著自己趴在桌子上,其實那時他已經死了,李奇怒罵了幾句見他不動,以為他喝多了酒,就隻管用手裡的匕首在他肩頭戳了一刀,匕首隻劃破了周一廷肩部的表皮,人死血凝, 連血都沒有流,見這樣了周一廷還不叫不動,李奇才害怕地逃走。”
“金銀鋪夥計的叫聲驚醒了附近的人,有人看見了深夜騎馬在街上狂奔的人裡有李典吏。”吳極補充道:“我們聽了憂心不已,幸好查明周一廷在你進入縣城門時就已經死了。”
那麽問題來了,是誰毒死了周一廷呢?
怎麽那麽巧,周一廷被毒死的當晚李奇就帶著匕首去了他家裡?
韓林和吳極對視了一眼,笑著說:“李典吏果然是行家,一下子就看出了門道。”
這話本是由衷誇讚,卻讓李典吏慚愧不已:“我居然也乾出了那樣沒有頭腦的事情,我不同樣鬼使神差地在周一廷被毒死的當晚去湊了趣兒嗎?”
確實,案情不明之前韓林很是和自己的師爺埋怨了李典吏一番:“我若秉公處理了李典吏,呼延巡按的顏面何在?我若存私不公斷,又辜負了刑律!”
今見他自責,便說:“當局者迷,李典吏平日裡看著處事謹慎沉穩,也是關心則亂,以後凡是還需多多自省啊!”
不輕不重的敲打了一下李典吏,他自然明白,紅著臉無言以對。
吳極一直把李典吏送到他的家門口,李典吏突然問:“剛才韓縣令說關心則亂,他好像知道了些什麽?”
李典吏最怕有人把自己妻子與周一廷牽扯一處。
吳極笑著說:“不但大人,連我也不明白您何故卷入此案?是李奇的娘子說了,草兒嫂子因為護著她,被周一廷怨恨,所以您才會出了想去他家暴揍他的下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