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會不會是害死我姐姐的人,又要害死我娘!我娘,我娘現在......”紅錦估計是哭了一路,眼泡腫腫的,說到此處又是泣不成聲。
李五也沒了主意,在屋子裡轉悠了好一陣子:“眼下,這三更半夜的,都先睡下,天亮再說!”
爺倆擠在一張床上,聽到隔壁的紅錦嗚嗚咽咽地哭了一夜。
豆腐坊今早沒有做豆腐。
天一亮,李五姐就被叫了來。
“不會,你娘病懨懨的,他們要是想殺她直接就殺了,為啥還把人帶走?莫急,一會兒紅錦跟著我去縣衙報走失人口!”李五姐倒是很冷靜。
“不會吧,又要開墳掘墓啊!”呼延略瞪著歐陽雄,上午他用這話嚇唬過歐陽和李校尉,哪想到居然成了真事兒。
歐陽也很苦惱:“你以為我願意?死人身上都有毒氣,你沒見好多老仵作身上都會長亂七八糟的瘤子嗎?我才不想看,那兒呢。”
“仵作驗屍說了,馬員外是死後被人吊起來的,歐陽先生是想看什麽?”梁商也有些不解。
歐陽有點難以啟齒:“那個,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再晚,只怕腐爛得看不出來了。”
呼延略突然有點明白過來:“你是想看他的......”
他的目光不自覺移到歐陽身上那個部位,歐陽忙閃開:“晦氣!別看!”
梁商也恍然大悟:“哦!你是懷疑紅玉得了花柳病?”
一天不見呼延略他們人影兒的蓮心拉著阿齊來找他們,正走到門口,聽到那三個字,她驚訝地問:“誰?誰得了花柳病?”
呼延略笑著打岔:“你們今兒都到哪兒逛去了?累不?”
蓮心走到他身邊,嘴裡喊著“累死了”手卻在他身上亂翻:“銀子,給我銀子,我們今兒想買東西呢,身上銀子不夠。”
呼延略笑著指歐陽:“找他,都在他身上呢。”
蓮心不敢和歐陽動手動腳,就笑著對梁商說:“您家小公子長得可真俊,和您長得一模一樣。”
梁商家教甚嚴,極少與妻子以外的女子交往,何況蓮心和阿齊這樣美豔的女孩子?
見被人變相誇讚,他心裡又得意又不好意思,只是看著呼延略。
阿齊心裡焦躁,一心惦記著羅二,只怕夜長夢多回天無力,見他們熱鬧著調笑,她默默移步到窗前,不想被人看見自己一臉的頹喪。
“快回驛站休息吧,我們還有正事兒呢。”呼延略催促她們,突然想到小端隨李校尉去接人了,他說:“等等,咱們一起走。”
他和梁商又簡單說了幾句,無非是讓梁商安排好明早掘墓的人手和仵作。
縣衙距離官驛很近,半盞茶的功夫就到了。
呼延略又和歐陽聊了一會才各自回房去睡。
對阿齊,呼延略並不擔心。
因為他暗中囑咐小端搜過阿齊的行李,如發現武器暗器之類的一律沒收。
小端隨李校尉出發時衝他搖搖頭,證明阿齊並未攜帶武器。
呼延略也是有些武功的,一直秘不示人便是恩師教授給他自我保護的一種手段。
他自信,身邊除了李校尉,小端如果不用暗器,也未必能在自己這裡討到便宜。
何況阿齊那樣一個弱女子,她即便學過三腳貓的功夫,又能怎樣呢?
呼延略有午間小憩一會兒的習慣,今兒中午一直在問話,按說應該很疲憊了,可是他腦中一直在回閃馬府裡那一張張人臉。
如果真如歐陽所料,馬員外患有花柳病,那麽一定會傳染給紅玉,花柳病很難治愈,聽說花柳病婦生出的孩子身上生爛瘡,很難活下來,還有的孩子一生下就是爛鼻子、爛手指腳趾,甚是可憐。
紅玉若有此病,洪氏會沒有嗎?
想著想著,他便困得眼皮打架。
猛然想起窗戶的竹銷沒有插上,人從外面可以把窗扇推開,若平時李校尉和小端都在還無妨,今兒他們都不在,還是起身關上穩妥些。
但是,他腦子裡在糾結窗戶未關,身體卻一動不動,於是就在夢裡插上了窗戶。
顛沛流離時,蓮心養成了無論多麽困倦,一旦意識到危險就會立刻從夢裡醒來的習慣。
呼延略曾單獨交代過:阿齊畢竟是不知根底的人,平時還是要留點心。
睡夢中,她感覺有人在搖自己的胳膊,以為是阿齊要出去上茅房,想讓自己陪。
她實在不想鑽出溫暖的被窩去臭烘烘的茅房,心想屋裡又馬桶,你要是忍不到天明就在馬桶裡解決唄。
於是,她哼哼唧唧地耍賴就是不睜眼。
屋裡沒點燈,幾縷冷冷的月光灑在阿齊的身上,躺在黑暗中的蓮心看見阿齊從腰帶裡抽出了什麽東西,一道寒光映著月色晃了一下。
阿齊躡手躡腳地出去了,似乎不是下樓,而是朝走廊的另一頭走去。
哥哥、歐陽和李校尉他們住在那邊。
她三更半夜是去找他們嗎?
不對!李校尉和小端今晚都不在官驛!
短刀!阿齊剛才從腰帶裡抽出來的是短刀!
她要幹什麽?要殺人嗎?殺誰?哥哥?
蓮心頓時隻覺得頭頂滾過炸雷,她抓起床頭的小襖套在身上,衝到門口喊:“阿齊!等等我!我也去!”
靜謐的深夜,她的聲音傳得很遠。
官驛值夜的人立刻站在院子裡,低聲道:“小姐,您小聲些,莫把大人們吵醒了。”
蓮心的喊聲傳進了呼延略的耳中,他猛地醒來,就在眼睛睜開的刹那,似乎有個黑影在窗前一閃, 聽到腳踩木桌和窗扇發出輕輕的“啪”一聲。
呼延略渾身的汗毛立刻豎起來,他自枕下摸出自己的短劍翻身下床,閃在床側,待看清屋內無人後才走到門口。
聽見阿齊低聲埋怨:“你喊什麽,上個茅房都不安生。”
“我突然也想去了嘛,你去過了嗎?完事兒了?”蓮心帶著睡意地問。
呼延略不動聲色地將窗扇的竹銷落下,重新回到床上。
歐陽在門外問:“大人,沒事吧?”
“沒事,天亮再來。”他不想鑽出被窩去開門。
呼延略始終沒有進入深睡眠,下意識地一直在等著天亮。
他是被樓下的說話聲驚醒的,他知道,一個是有人趕早路離開驛站了。
他立刻起身走到窗邊,在窗前的木桌上看見半個腳印。
歐陽打著哈欠進來:“昨晚怎麽了?”
順著呼延略手指發現,他的沒打出的哈欠立刻收回,彎腰細細看那半個腳印。
“不是女子就是小孩子的腳印,你看,這是右腳的後半個腳印,腳後跟的鞋底左邊磨損得厲害些,她只要不換鞋,就能鎖死是她。”歐陽篤定地說。
呼延略仔細看看,由衷讚歎道:“經你這一說,還真是,處處留心皆學問啊,以後,我還真得多多向你學習。”
“還是蓮心這丫頭聰明啊!你把阿齊是絮兒的事情告訴蓮心了?”歐陽問。
呼延略搖頭:“沒有,她畢竟年紀小,我怕她流露出來反遭毒手。現在,我突然覺得讓蓮心和她住在一起,實在太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