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略請丁倉和他的師爺先在自己房間小坐,已派歐陽雄去請許林即可來到。
在等人時,呼延略和丁倉聊起了案件,又詢問了一些細節。
不多時,人到齊了。
歐陽雄發現昨天少了小端,今早起李校尉又不見了,但是他不問,他知道呼延略雖然年輕,做事卻很有心機,如果有事他不告訴自己,絕不是因為不信任,而是他還在籌謀中。
昨晚呼延略和自己分析過丁倉和許林的性格,他說丁倉世故圓滑,兩年前明知少年死亡案軍方中人涉案的可能性極大,但他不敢堅持原則,拱手把少年死亡案交給駐軍辦理,原以為駐軍能把此案處理好,不留尾巴。
沒想到軍方態度強硬地把一面之詞作為斷案標準,強加於人,苦主一直在申訴,如果不是趕上巡按的到來,他還會讓案子拖下去,拖到逐漸被人遺忘為止。
所以,此人可以用,不值得托付。
許林是一個本性正直的官員,這點從他願意接手少年死亡案件並在巡按到來前已經將求告者保護進縣衙便可見一斑。
雖然保護苦主是丁倉提出來的,那麽你丁倉可以做的事情,為什麽假惺惺要求許林做,無非就是為了明哲保身,誰都不得罪。
呼延略相信,許林即便沒有丁倉的授意既然他接了狀紙,一旦意識到苦主有危險,他絕對會保護他們的,因此,許林這個人可以信任,且日後可重用。
丁倉的高調來見巡按大人,徹底打亂了武仁手下監視的視角,一時目不暇接不知道該以誰為監視重點,所以他們根本沒有發現跟隨在呼延略身邊那個看著像護衛的人不見了。
這,也正是呼延略叫來丁倉要達到的目的。
他派李校尉去裴州私訪了,為了李校尉私訪順利,更為了他的安全,他需要讓官驛裡熱鬧、喧騰起來。
幾人座談了一下案件,並無新意。
然後,他們便動身去縣衙,要與求告者面談。
雖然沒有得到武仁的命令,伍長心裡明白,現在自己這一幫人除了看,什麽都不能做,什麽也做不到了。
就看那邊都監大人的手段,能否找出那個吃裡扒外的內奸,內奸一除掉,苦主說的話死無對證,此案,就算是完結了。
周興與呼延略二伯父家的三公子是換帖的好兄弟。
現在自己換帖兄弟的堂弟來到自己的駐地附近,無論如何也要請他到裴州一遊。
周興完全是武人心思,他可不管什麽巡按、什麽避嫌,軍人就是保家衛國的,沒那麽多彎彎繞。
當他要求部下們回去做準備,迎接巡按大人檢閱時,武人的魂兒都快飛出腦殼了:“我都動了殺人的心想把他攔在裴州之外,您卻打算邀請他?!”
仗著受周興的賞識,會後他鬥膽對周興說:“大人,那件事情還沒完呢,您覺得,請巡按大人來,可合適?”
周興不以為然:“那有什麽,他們死了兒子自然心裡難過,發泄發泄很正常,再過一兩年就好了!咱們帶兵打仗的,死同袍還少嗎?再難過,不也慢慢好了?”
武仁苦笑:“您說得對,他們平白無故死了兒子是難過,您看,我和弟兄們節衣縮食送去的慰問款他們不收,不但不領情反而找我頂缸!這都兩年了,您派出的人三番五次地都查得那麽細了,可是調查結果他們就是不信,還非把怨氣發給我,您說,我冤不冤?”
這兩年,丁倉也不止一次地在他跟前嘮叨:“死者家人一直求告,
據說還去了京城,雖然這次沒人注意,以後萬一被人關注起來,此案可不是小案子啊!” 周興這兩年也不止一次地派人查過此案,每次的結果都是:未發現武仁涉及此案,少年應是自行跌略山澗墜死。
至於手腳捆縛痕跡,武仁及屬下承認,少年鬧事時他們用繩子捆過他們,後來少年鬼哭狼嚎要求松綁,他們不忍心就解開了繩子,這才導致少年逃跑。
所以,丁倉很自信,此案與自己的部將無關,當初之所以強硬地接手此案,就是怕這些地方官無能,栽害了自己的部下。
結果還真是他們無能,明明是商人們的孩子們缺乏管教自己摔死了,他們不甘心到處鬧騰,你這個知州連安撫工作都做不好,跟在我屁股後面叨叨什麽?
“我倒是覺得讓巡按來查查這個案子是件好事,幾個死孩子的家人不是還去京城告狀嗎?巡按就是皇上派出來的欽差,如果巡按都證明了此事與你無關, 以後,自然沒人敢造謠生事了,你說呢?”周興就見不得武仁那一臉受氣包的樣子,用力拍了下桌子。
武仁混沌的大腦瞬間開了天窗,照進了陽光:對啊,事情已經過去兩年,少年的屍體早就變成一堆白骨了,眼下我最重要的是揪出那個內奸,即便揪不出來,可以以巡按到來,出於安防需要,讓手下人寸步不許離開兵營,等巡按離開我再細細查內奸,我還真不信查不出來,嗯,可行,可行!
“謝大人!大人為屬下殫精竭慮,我,感激涕零!好,我立刻回去安排,把兵營打掃得乾乾淨淨,迎接巡按大人的檢閱!”武仁一掃臉上的陰霾,令周興終於笑了。
那就,先不查內奸了,做好部下的安撫工作,讓他們在巡按在裴州期間老老實實呆在兵營裡,誰敢擅自離開,誰就極有可能是內奸!
唉,還是自己格局小了,巡按走後,自己不就徹底安全了嗎?那些人再敢到處告狀,就可以反訴他們栽害國之衛士,把他們關死在牢城營裡!
武仁臉上的笑容逐漸陰森。
因為失去了孩子,因為兩年的求告無門,這些苦主的性格都變得有些偏執、充滿戾氣,這也是諸官員討厭那些多年求告者的原因之一。
可是,呼延略卻從他們憤懣、絕望又企望的眼神裡,看到了事實真相:知子莫若父,自己的兒子會去調戲從小一起長得的鄰居嗎?會公然在燈會上鬧事嗎?有膽量深夜不回家去山裡玩嗎?
這種種反常,做父親的最清楚,做官卻認為那是包庇護短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