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晴朗,有雲在天上飄著,時不時遮住日頭投下一片陰影。官道兩旁,碧綠的青草再次布滿山野,無數或黃或紫的花朵長於其中,微風吹過,引的花草紛紛競相折腰。
一匹紅色的駿馬載著人疾馳而過,後面緊緊跟著五名騎馬的青壯,一行人卷起的煙塵如同一條土龍撲在花花草草上,弄得本來鮮亮的草木瞬間灰頭土臉起來。
呂布身著黑色雲翔符蝠紋勁裝,腰間束著同色祥雲紋寬腰帶,其上掛著一枚樣式古樸的玉佩,一頭黑發梳的一絲不苟用金冠束定,整個人看起來乾淨利落。
他終於決定先行一步去看看那水泊梁山究竟是個什麽模樣,若是不好當能及時早做安排,再活一世,他可不想隨隨便便就交了性命。
至於車隊,如喬冽所說,想來沿途有柴進的關系在,也不會有什麽波折出現,因此這次他隻帶了四名護衛以及一名向導作為伴當先行一步。
六人快馬加鞭,不一日進入青州境內。
“呂首領,前方就是大官人安排的渡口,隻這會兒不知有無船來。”後方一名騎馬的青年喊道。
他是柴家私鹽商隊的一員,也是此次聽從安排成為去往梁山泊的向導之一,而像他這樣的向導還有七人,俱都留在車隊裡面。
“那就快些。”呂布聞言點了下頭,輕磕一下馬腹,赤兔立時加快速度前行。
“等等,前面走密林,呂首領,走密林。”後方向導見赤兔馬加速,連忙扯著嗓子喊起來,也是晦氣,赤兔可以不用最快的速度奔跑甚至允許別的馬跑它前面,但饒是如此這些劣馬也跑它不過,因此無奈何,隻得乖乖跟在屁股後面吃灰。
呂布聞言皺了下眉頭,勒了一下韁繩,緩緩地停了下來,後面五人這才跑上來停下。
“呂首領,恁跟我來,此處密林卻需下馬而行。”向導說著縱馬跑了一段,在一處看不出有什麽特別的地方下了馬,牽著馬走進林子裡。
那四個護衛相互看了一眼,兩個人先行跟在向導後面,兩個人墜在呂布身後護著,呂布則是牽著赤兔走在中間。
這林子挺大,滿是竄天大樹,看起來樹與樹之間雜亂無章,眾人卻發現,前方向導領著他們走了條奇怪的曲線道路,這條線上的兩樹之間距離恰好能容一輛馬車通過。
“兄弟,這道兒是恁自己改造的吧。”走在前面的一個護衛突然開口問道。
向導也沒有保密的意思,開口道:“恁說對了,這道兒據說是郎君父親在世時做的,若是不知這裡行走路線的人來此,也發現不了這裡的秘密,我們私鹽隊伍走的就是這條線。”
“不怕被人發現?”護衛有些奇怪的問,這走的一路地上草叢略微有些怪異,只是哪裡怪他也說不出來。
“不怕。”向導搖頭一笑:“這裡有專人打掃痕跡,就常年住在渡口邊,有沒有變故一看渡口就知。”
護衛閉口不言,這人沒說如何看有沒有變故,遮莫是有一套自己的通訊方式,似此機密中的機密就算是盟友也不是能告知的。
當下眾人只是默默趕路,在林中行了大約有七八百米的距離,六人穿出密林來到一處開闊地帶,只見面前一片金黃的沙灘,細密的河沙鋪在眼前近百米范圍內,與綠色的青草密林形成前後兩個不同的世界。
一條木製的碼頭從沙灘上延申出去,直入水中,碼頭中部左側蓋有一座小屋,
用幾個木樁打底懸在水面上,一個漢子正蹲在房屋前不知在做什麽,碼頭盡頭停靠著一艘貨運黃河船。 “孫老六,孫老六你個亡八,快出來。”向導出了林子扯著嗓子高聲喊著。
“喊什麽,喊什麽?沒看這忙呢嗎?”那個漢子站了起來朝這邊回了一句,看著呂布等人在這站著,不由咂舌一下:“哎呦,有客人。”
呂布等人離得近了才看清,這人手上正拎著一條肥大的鯉魚,看那魚開膛破肚的樣子,顯然這孫老六剛才蹲著在處理。
此時黃河船上也有人聽到動靜鑽了出來,一眼看到前面的向導:“咦?你這廝怎麽現在就來了?”
向導笑了下,對那人道:“呂首領想先行去水泊梁山一趟,這不,我就先到了,倒是沒想到你這水猴子也在。”
“呂首領?可是在河北殺死黑面瘟神李勉的玉面飛將呂布?”水猴子大吃一驚,連忙拱手朝呂布施禮道。適才他就看見眾人中間呂布一身黑色勁裝,氣勢不凡的站在那裡,是以心中猜測這是一行人中的主要人物,沒想到竟是這位爺。
玉面飛將?!
呂布眼角狠狠一抽,這都誰傳出來的,就不能起個好點兒的諢號嗎?飛將就飛將,多個玉面算哪個意思?某又不是靠臉吃飯的面首。
呂布心裡面念頭轉了又轉,一張臉僵的很,手上抱拳道:“不敢當,正是某,不知是哪位英雄當面?”
那水猴子聽了,直接從黃河船上蹦到碼頭上,只見此人身材矮小瘦弱,尖嘴猴腮,一雙眼睛黑多白少,正咧著一張大嘴露出口裡的黃牙道:“哥哥果然好相貌,不愧玉面之稱。
小弟池方乃是河間府人氏,因水性不差兼且身材瘦小行動敏捷,因此江湖都稱呼我為水猴子,現在跟著柴大官人討口飯吃,恁就叫我水猴子就成。”
“池方兄弟,此番倒要辛苦你了。”呂布權當沒聽見,讓他喊人大俠可以,畢竟大漢有的是遊俠,有名聲有實力的也不在少數,有名的劍客王越曾經就在京師有偌大的名聲,誰見了也要叫聲王大俠,隻後來這人成了個官迷就少有人願意前去拜他。而此時大宋綠林慣叫人綽號,這他實在是學不來。
“呂布哥哥忒也客氣,俺有個兄弟前兩年吃那李勉打的重傷,現在還躺在床上,恁砍了那混蛋,卻是幫俺們報了仇。”池方笑笑,轉頭看了眼孫老六,一把將他手上的魚奪了過來:“稍等請哥哥吃個鮮魚湯,咱水上的漢子做這個還是有一手的。”
孫老六手中魚被奪也沒去搶,只是踢了池方屁股一腳,嚷嚷道:“你個猴崽子,請人吃湯自己撈去,作甚搶俺的東西。”
呂布這才恍然為何池方對自己這麽客氣,卻又看著他和孫老六兩個打鬧覺得好笑,心中暗道:這倒是個歡快的漢子。
“哥哥別站著了,快隨我上船。”
池方朝船上招了招手,當下有水手放下木板讓馬匹與人上去,馬匹自有人接過帶去貨艙,幾個人則被帶到客房安歇。
不一會兒功夫在池方的指揮下船先劃著槳進入水道正中,然後揚起風帆順風而下。
“哥哥恁嘗嘗,這是新做的魚湯。”
呂布等人坐定沒多長時間,池方就端著鯉魚湯上來,張羅著給每人分了一碗。
“不錯,味道很鮮。”呂布喝了一口眼睛一亮,誇讚了一句,把池方喜得沒鼻子沒眼睛的。
待喝過了湯,呂布抬頭看了眼向導與池方道:“某對這水泊梁山是絲毫都不了解,二位兄弟可有以教我?”
池方搶著道:“俺倒是有些了解,不足處再讓這廝補充。”
說著指了下向導,那向導一臉無所謂的點點頭。
池方坐在椅子上,兩條腿夠不到地面,正一下下的晃悠著,嘴中說道:“這水泊梁山共約八百裡,有小洞庭之稱,它位於濟州和鄆州之間,其間湖泊眾多連成一片大澤,很多還是蘆葦蕩,最大最深的就是那梁山周邊的蓼兒窪。”
呂布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似此聽來真不小,柴大官人隻說此處有水泊以作天然屏障,某還以為隻一圈兒水圍著那梁山。”
池方嘿嘿一樂:“這麽說也沒錯,可不就是一圈兒水圍著哩。只不過那梁山也不小有四座大峰,七條山脈。整體是西南高,東北低,山勢看起來陡峭異常,道路崎嶇難行,若是能在山上設上個關卡,除了拿命去填旋兒,遮莫還真沒法子破了它。”
他說完,拿眼去看向導。
向導見狀在一旁接口道:“梁山南面上山容易,前面還有一片淺灘,我們都喚它金沙灘,不大卻異常平坦,無遮無攔的,從上面往下看一覽無遺。”
呂布看著它問:“北面呢?”
向導想了想,搖頭道:“北面無路,都是亂山和草木,凡人不可過。”
池方呵呵一笑:“這話說的,這世上又沒有神仙。”
呂布微微勾了下嘴角,點了點頭。
……
林蔭下的官道上,十幾個壯漢趕著四、五輛車平穩的走著,每輛車上蓋著厚厚的油布, 看不到裡面拉的什麽。一輛雙人驢車跟在後面,車板兒上坐著一個趕車的老漢。
“花娘子這是去找花老弟啊?”一滿臉橫肉的商隊老大騎著馬放緩速度等著驢車跟上來,別看他長得凶,人是頂好的。
驢車簾子掀起來,露出花娘子那張嬌顏,花小妹縮著頭在她身後偷眼往外瞧著。
“今次真是麻煩張大官人了,外子遠赴青州,若不是有張大官人這麽一個至交在,我還真不知道怎麽和小妹去往青州呢。”
張大官人一笑,摸著自己的絡腮胡道:“花娘子客氣了,可別叫什麽大官人,俺就是一個跑商的。叫張大哥吧,俺這條老命要不是花老弟神射,當時就被那毒蛇咬著了,遮莫這時候墳頭草都兩尺高了。”
花娘子用素手捂著嘴噗哧一笑:“張大哥客氣了,這次要不是恁去往鄆城縣,我還不知道該怎麽過去呢。”
“嗐~”張大官人揮了下手:“你這娘子什麽都好就是忒客氣,真感謝俺,回頭讓花老弟請俺吃頓酒就得了。”
“要的要的,回頭一定讓外子請恁好好吃一頓。”花娘子眼神感激的看著他,這張大官人的商隊比現在行進的這支隊伍要大,要不是聽說自己要去青州找官人馬上張羅著商隊啟程,遮莫這時候還在定陶城做準備呢。
人家這是好意,恩情要記得。
對方是女眷,張大官人也不好在這裡跟花娘子多說,打了個招呼就往前跑去,大聲的催促著商隊趕緊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