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灘,細密的沙礫在陽光下閃爍著金黃的色彩,無愧人類給它取得名字。人踩在其上有種松軟的感覺,雖然不知道那些文士所說輕飄飄踩在雲端上是種什麽感受,呂布覺得大體也就是這樣吧。
“果然是個好地方。”
呂布叉著腰站著,適才讓船圍著梁山轉了一圈,又親自上山就近走了一番,發現此處果然是個好地方,只要在一些隘口修建關卡,直到糧食用盡前也沒人能打進去。
當然,前提是敵人能登陸到梁山這裡。
“這是自然,郎君不會坑害各位頭領。”向導在後面微笑著說道:“若不是郎君離不了滄州,此次肯定陪著呂首領一遭過來。”
呂布聞言疑惑道:“朝廷監管如此之嚴?”
向導苦笑:“已是松快多了,據郎君族譜記載,仁宗朝以前連下人莊客都不得出滄州,仁宗朝時方才準許下人離開滄州,隻不準柴氏族人外出罷了。”
呂布搖了搖頭,面帶不屑:“做給人看罷了。”
向導雙手一攤,面帶嫌惡:“可不怎地。”
“算了,不說那惱人的了。”呂布搖了搖頭,抬腿朝船上走去,後面護衛趕忙跟上。
“呂布哥哥準備回去?”池方趴在船舷上問正在上船的呂布。
呂布搖了搖頭:“這裡離哪個城比較近?”
向導在後方開口道:“鄆城縣最近,出了水泊十余裡就是,其次是陽谷縣與東平府。”
呂布點點頭,上得甲板對著池方道:“麻煩池方兄弟開去鄆城那邊,某去看看那裡。”
池方直起腰摸了摸下巴道:“哥哥去也可,只是那邊水淺,咱這船近不得那邊,俺把哥哥放在靠南邊點的位置可否?”
呂布如何會有意見,當下應道:“那就辛苦兄弟了。”
“恁太客氣了。”池方咧嘴一笑,朝水手們喊:“開船了開船了,別瞎呆著了。”
霎時,這艘停靠多時的船隻再次動了起來,朝著一旁的鄆城而去。
不多時,一道赤紅的寶駒馱著倒提紅色長杆兵器的黑衣大漢下了黃河船,後面跟著三名提槍帶刀的漢子騎著黃馬跟上,四騎從水岸邊沿著官道飛馳而去。
……
下午的日頭還是和煦,但是春風還是有些料峭,迎著面吹過,冰冷、窒息,喝酒的人要是被這風一吹也會清醒過來。樹林依然很安靜,春風吹過隻帶起大自然的聲響。
哢嚓——
樹枝被踩斷的聲音打破了林中的寂靜,十幾道身影拎著樸刀匆匆的奔馳在林間,當頭一人生得高大,身材勻稱,隻一張臉長的實在無甚特點,屬於扔在人堆裡找不見的主兒。仔細看去,他臉上身上都帶著血跡,手中樸刀雖也寒光閃閃,刃口處卻有乾涸的血漬遮擋著光華。
“好了好了,這麽遠遮莫已經追不過來了。”一個略微肥胖的漢子實在跑不動了,扶著樹乾拄著樸刀劇烈的喘息著。
當頭那人回頭看看,停下腳步吐了口唾沫在地上,氣喘籲籲道:“那就都休息一下,直娘賊,這一通跑,累死老子了。”
後面跟著的人聽見這話如逢大赦,一個個癱坐在地上只顧喘息。
“哥哥,你太衝動了,好歹那是你親哥啊。”微胖的漢子用袖子抹了抹汗,一邊呼扇著衣襟一邊埋怨當頭那人。
“呸!你也說他是我親哥,親哥要送我去見官?”那人獰笑一下:“我施威沒這種親哥。
” “那誰讓你玩兒你嫂嫂呢。”微胖的漢子依在樹上猥瑣一笑。
“滾!”施威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兒:“你鄧天保那天也沒少玩兒。”
鄧天保滾刀肉般一笑:“我那天不是吃酒吃醉了嗎。”
施威撿起快石子兒他扔去:“老子也吃的鳥醉。”
鄧天保動都懶得動,任憑那石子兒在他身旁飛過去:“哥哥接下來準備怎麽辦,這私商遮莫也是不能幹了?”
施威透過樹葉間隙看了看天,低著頭喘了兩口氣:“找個地方落草。”
“沒錢啊,我的哥。”鄧天保苦笑:“建寨子需要銀錢,你我現在如何敢回去取?官府須不是吃素的。”
“蠢死你個沒腦子的廝鳥!”施威又扔一顆石子兒,照樣落了個空:“這麽多人,這麽多刀,外面隨便找些呆鳥劫了不就有錢了嗎。”
一眾漢子轉頭看看施威,見他全沒注意,又將頭轉了回來,臉上表情俱是無奈。
鄧天保嘟嘟囔囔的:“那要劫到什麽時候?”
兩人劇烈喘息一陣,許是涼氣吸多了,忽然鄧天保一捂肚子:“不好,我要出恭。”
“滾滾滾,一邊兒去,讓老子聞著味兒剁了你。”施威一臉的嫌棄,側著身子往旁躲了躲,好似鄧天保現在就是一身的味兒。
鄧天保也不在意他的態度,兩人從以前在縣城裡做潑皮廝混時就在一起,誰什麽鳥樣知道的一清二楚,但凡介意一點兒,兩人早就拆夥了。
當下躥到下風處找個地兒就解了褲子蹲下,沒過多長時間就聽左側有車輪碾過路的聲音,以及聽不甚清楚的人聲傳來。
鄧天保趕緊草草清潔一下,提了褲子朝左側走去,就見林外乃是一條官道,正有一隊四、五輛車的商隊路過,後面還有一驢車。
這胖子眼睛轉了轉,貓著腰,悄沒聲的又跑回去了。
“哥哥,哥哥。”鄧天保還沒靠近就低聲的叫著。
“作甚?”施威轉頭奇怪的看著做賊一般過來鄧天保。
“那面是官道,正有個車隊,隻四、五輛車,人也不多,看他們也就兩三個人帶著樸刀,其余人遮莫頂多是拿哨棒。”鄧天保激動的去拉施威。
施威驚恐的打掉鄧天保的手:“你這廝……你洗手沒有?”
“我的哥,你這時候瞎乾淨個鳥。”鄧天保有些好笑,縮回手不去拉他:“有個小商隊啊,咱們劫了他,也可以有些銀錢做本不是?”
施威正起身來,低頭沉吟一下:“帶沒帶著貨?”
“帶著貨啊。”鄧天保奇怪的看著施威,搶劫不搶帶貨的搶什麽?
施威一下子靠在樹乾上,發出嘭地一聲:“你個呆鳥,現在劫了這夥鳥人的貨,你上哪發賣去。”
鄧天保怔了怔,隨即又飛快地道:“不是,現在咱們不是要找人劫道嗎?不趕快見見血熟悉下,這以後什麽時候劫?再說,這夥鳥人懷裡又不是沒銀子,少點兒也比咱們現在多。”
施威聽了神色有些意動,又坐直起來:“你個呆鳥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接著衝其余人喊道:“起起起,都給老子起來,和我去把官道上地呆鳥劫了,錢財你們拿七成。”
施威常年跑私商,自然知道錢財動人心地道理,現在自己這幫夥計士氣不高,眼看有撂挑子地風險,當下就提出拿戰利品犒賞眾人。至於許諾分出去七成他也不心疼,一來他和鄧天保兩人分三成肯定拿的比這些人多;另一個,現在只有激起這夥人地貪念以後他才能劫更多錢,如何行事最有利他自是清楚的。
果然,這群夥計聞言一個個眼裡都露出名為貪婪的光芒,一個個抄起樸刀站了起來。
……
官道上,商隊依然井然有序的趕著路,作為常年奔波在京東與河北的商隊,這些道路走了不知道多少遍,尤其是去鄆城縣,他們常年合作的船老大就是這兒的人,看看四周的景色,眾人知道晚間定能在城門關前趕到,不由紛紛露出一絲笑容。
“打劫!”
一聲如雷的爆喝在這愜意的下午顯得格外震耳,直叫眾人吃了一驚,紛紛拿起哨棒,綽起樸刀緊張的看著從林子裡跑出的十幾個漢子。
就見施威與鄧天保擎著樸刀往前一站,施威氣沉丹田,張口吼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處過,拿來買路財。”
鄧天保扣扣耳朵,嘴裡小聲嘀咕:“我的哥,這裡沒山啊。”
施威不好罵這個拆台的混蛋, 只是轉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那邊商隊眾人心中暗暗叫苦,皆是暗道這夜路走多了,遇上真鬼了。
……
“嫂嫂,土匪,怎麽辦?”花小妹聽到前方施威的喊話,小臉兒上滿是緊張,不由自主牽住花娘子的衣袖。
花娘子心裡也是打鼓,隻這時候也不好說喪氣話,生怕嚇著小姑子:“沒事,張大官人貫走商的,他會處理這種事。”
花小妹沒說話,只是怯怯地點頭。
……
“未想到這裡也有綠林好漢在,沒有及時拜山頭是小人的不是。”張大官人看見打劫的,連忙下馬小跑上前,臉上堆起笑容,拱手衝著二人道:“小人乃是廣濟軍張坵,不知二位寶寨在何處,在下改日定奉上薄禮一份兒以盡交友之意。”
施威與鄧天保對視一眼,施威轉臉兒獰笑一聲:“爺爺寨子如何能告知你,把你家爺爺當傻子不成?”
張坵連忙打躬作揖:“不敢不敢,小人行商全靠朋友幫襯,蒙附近幾個山頭頭領的青睞,小人方能在山東河北跑跑賺些辛苦錢,二位不必心疑小人,真心實意與二位做朋友。”
“爺爺可不想和你做朋友。”施威猙獰的瞪著眼,這人與多個綠林山寨有交情,那就更留不得了:“做了他。”
“殺!”
鄧天保一聲大吼,率先衝向商隊,身後面惡意與殺念如潮水般隨著他湧來。
寒毛直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