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進莊院地熱鬧一直持續到子時方才散場,今次柴家的酒宴讓一眾沒什麽見識的土包子開了眼界,什麽叫河裡遊得,哪個是山裡跑的,何謂天上飛的,特別這數九寒冬的還有綠色菜蔬吃,讓人不由得豔羨不已,兼且柴家廚子亦不是一般人,這一頓酒宴吃的眾人口滑,人人多吃了些許,直至酒宴散去還在讚不絕口。
柴進也是喝的酩酊大醉,被兩個仆人扶著踉踉蹌蹌地往自己臥房走去。
“哎呦,我的郎君,如何吃酒吃地這般爛醉。”那邊柴老管家忙完事情也要回屋歇息,半路看到柴進不由心疼得跌腳直叫。柴進好結交江湖豪傑,每遇必陪坐飲酒,只是他也是海量,這般醉態著實少見。
這老管家據說祖上就是柴家的仆役,傳到他這輩兒已經不知是第幾代了,他是看著柴進長大的,看柴進和看待自家子侄一般,見他爛醉自然心疼。
“我……我沒事。”柴進醉態可掬,原本白皙的一張臉紅的賽過關公:“高……高興,多喝了兩杯,嗯……嘿嘿,多喝了兩杯。”
老管家一跺腳,暗道自家就不該出聲攔下來,趕忙揮揮手對扶著柴進的仆役道:“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將郎君扶屋裡安寢。”
“管……管家。”柴進被扶著往前走,人卻想回頭往後看,只是暈乎乎地腦袋轉不過去,只是使勁往後仰著,弄得扶著他地兩人不得不多使力氣撐住他。
“哎哎,在呢。”老管家聽了連忙跟上兩步。
“別看我醉了,我心裡……”柴進指了下自己:“明白著呢,只是喝多而已。”
“是是是。”老管家苦笑,這喝醉地人都是順毛驢,只能順著捋,不能逆著來,不然有的煩了。
“不用擔心~我……沒醉~”
“哎,是,你沒醉。”
兩人一個說一個哄,很快就來到柴進的屋子,老管家讓兩個仆役將人扶進去放到床上,揮手讓他們出去。
他自己幫柴進腿了鞋襪外衣,給他蓋上被褥,轉身倒了水回來:“郎君,郎君,先把這水喝了吧。”
“嗯。”柴進眯著眼,掙扎的半坐起來,就著老管家的手喝了:“呼!管家,這夥人為何來此你打聽清楚了嗎?”
老管家一邊將碗放了,一邊道:“問清楚了,說是要去京東開山立櫃。”
“我問的也一樣,卻是奇怪”柴進迷迷蒙蒙的吸了口氣:“遼國、河北的賊要來京東,呵……好……笑……好……笑……”
老管家沒有說話,看著柴進說話聲越來越低,慢慢沒了聲音睡了過去,這才熄滅燭火,轉身走了出去。
……
月落日升,空中重又飄起了雪花,小小的、白白的,像是吹落的梨花瓣,緩緩飄落,零零散散。
綠中帶黃的松樹林裡走出來兩個人,當先一人穿著一襲白色冬裝,做書生打扮,最可樂的是,大冬天的尚拿著一把折扇,只是許是過於寒冷,將手縮在袖子裡,隻留半截折扇在外面,全無半點風流樣子。
另一人身材甚高,前者正常人得身材隻到他胸口處,一臉老實忠厚相,穿著一身黃色衣裳,正有氣無力的走著。
“兄弟,兄弟,前面那卻不是個酒家?”白衣男子也是又累又餓,看著前方酒店不由一拍身旁人手臂喊道。
高個兒抬頭看去,雙眼一亮,忠厚的臉上現出笑容:“終於有地方可以吃飯歇腳了,這再走下去遮莫要累死在這冰天雪地裡。
” 白衣男斜乜了他一眼,抽了下鼻子:“這小雪花怎能稱得上是冰天雪地,不過是稍有風……阿嚏……寒……”
高個兒憨厚的笑笑:“哥哥說的是。”
“……”白衣男子面色不豫,連聲催促:“快走快走,去酒家吃杯酒喝點湯。”
說話間,二人就來到了這家酒鋪,只見那店裡有幾副桌椅坐著幾個閑漢,三五個篩酒的酒保手忙腳亂的在搬東搬西,看樣是剛進了些吃食與酒水。
“店家,店家。”白衣男子和高個兒找地方坐了高聲呼喊起來。
“來了來了,客官恁要點什麽?”一個機靈的酒保連忙跑過來,擦著手弓著腰問道。
白衣男子想是早有腹稿,開口就道:“來壺熱酒,再來碟醬菜,三個炊餅,快去,吃完跟你算鈔。”
酒保剛答應一聲,一旁店主人仔細打量了他倆一眼,過來一攔那酒保:“二位客官,敢問是要去何處?”
白衣男子一看有些惱怒,一拍桌子:“怎地不讓他去,怕我沒錢不成。”
對高個兒道:“拿錢,快拿錢出來。”
那高個兒也是好脾氣,聞言從懷裡掏出幾個銅板放在桌上,白衣男子拍了拍桌子,一臉地高傲:“看著沒有,有錢!不白吃你的。”
店主人笑了下:“二位是誤會我地意思了,敢問二位可是要去柴進,柴大官人那裡?”
白衣男子與高個兒對視一眼,轉頭看著店主人道:“是又怎地?”
店老板也沒惱:“既恁地,本店卻不能賣恁二位酒吃了,柴大官人常與我說,‘但有江湖好漢或流配來的犯人,可叫他投我莊上來,我自資助他。’如今我若賣酒與你吃,恁二位吃得面皮紅了,他道你自有盤纏,便不再助伱。我實是好意。”
白衣男子兩眼放光,臉色倏地紅潤起來,連忙拱手一禮問道:“敢問店家那柴大官人的莊子在何處?”
店主人看他前倨後恭心中有些好笑:“只在前面,約過三二裡路,大石橋邊轉彎抹角,那個大莊院便是。”
高個兒想要說什麽,白衣男子一把將銅錢收到自己懷裡,站起來道:“多謝店主人告知,小可告辭。”
轉頭對高個兒道:“兄弟,走,去柴大官人莊上。”
高個兒還餓著肚子,只是白衣男子已經朝外走了,也隻得站起來,對著店主人道聲謝緊追而去。
酒保見二人被店主人勸走了,呆了一呆:“掌櫃的,這,這,這不做生意了不成?哪有將客人往外趕得。”
店主人嘿嘿一笑,拍了下酒保肩膀道:“你當掌櫃的我是個蠢的不成?這倆穿的跟窮鬼似的才有幾個銅子兒。他倆去了柴大官人府上,等我告知他家管事是我介紹去的,起碼能得二兩銀子,這卻不比賺他倆窮酸錢強上百倍?好好學著吧!”
說完轉身進櫃台算帳去了。
隻留下酒保目瞪口呆,半晌擠出一句:“掌櫃的,高哇!”
白衣男子與高個兒兩人匆匆出了酒店,按著店主人的話果然尋到柴進莊院,許是天氣寒冷,人都躲在家中,外面是一個人影也無,白衣男子無奈,對同行的高個兒說道:“兄弟,快去叫門。”
高個兒應了一聲,上前扣動門扉,不多時就見側門開了,一個莊客走出來上下打量二人一眼道:“敢問二位找誰?”
白衣男子連忙越過高個兒上前道:“我二人從京西而來,聽聞柴大官人乃是當世豪傑,特來拜會。”
“哦~”那莊客點點頭:“進來吧,俺帶你去見我家郎君。”
說著轉身進了門裡,隻嘴裡嘀咕一句:“都是投莊的,這氣勢卻是與先前那夥人差了好多。”
白衣男子與高個兒也沒聽到,在後面道了謝,跟著進了門,在那人帶領下三拐兩拐來到一處廂房,但見裡面布置奢華,朱紅色的家具,錦繡的簾子,一張八仙桌子擺在廳堂中間,上面放著糕點以及一壺茶。
“二位貴客先在此等候,此處茶點請隨意,我家郎君一會兒就到。”莊客說著話轉身就走。
白衣男子與高個兒兩人坐到椅子上,看桌上有些糕點,兩人也實在是餓了,拿起來就著涼茶就吃,這糕點做的有些噎人,兩人灌了一肚子涼茶水下去齊齊打了個冷顫。
“哈哈哈,今天是刮的什麽風,將兩位好漢帶來寒舍。”吃了大概五六塊糕點,一陣大笑從屋外傳來,接著一襲錦衣的柴進邁步走進廂房施禮道:“二位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乞恕罪。”
白衣男子與高個兒連忙摸了摸嘴,頓時糕點渣撲簌簌掉了下來,連忙拜道:“小可白衣秀士王倫(小人摸著天杜遷)見過柴大官人。因聞得之前酒店裡說,這裡有個招賢納士的好漢柴大官人,因此特來相投。”
柴進滿面笑容的扶起二人,嘴裡客套著:“久仰久仰,二位好漢快快請起。 ”
王倫不知是客套,面帶喜色道:“大官人也知我二人?”
柴進笑容不變,眼角抽搐一下,暗道哪裡來的愣頭青,嘴裡含糊著:“遮莫是誰人講過,也知之不甚詳細。”
王倫仍是一臉笑意:“小可二人在京西還有幾分薄名。”
杜遷驚愕的看了眼王倫。
王倫沒看著,繼續道:“小可從小熟讀聖人之書,三歲習文,五歲就能背誦唐詩百首,七歲就考上童生,這神童的名聲在當時也是名噪一時。”
杜遷想了想,憨厚的點點頭,王家哥哥的神童名聲確是有的,只是長大了……嘿~
柴進眼角抽搐了一下,看他穿著書生裝束以為是喬裝打扮行走江湖呢,萬沒想到真是個書生。
王倫仍在那裡絮叨:“小可打算考取秀才時,才算看透了這世道。每有考中者,叵耐都是走的門路,沒一個有真才實學,小可對這黑暗的世道失望至極,因此決心反了這宋朝。”
“哦?”柴進聽的兩眼一亮,王倫有無真才實學他沒興趣,但在給大宋的官家添堵上他乾的甚是快活,如今有人直言不諱要反宋,那真是撓到他的癢處:“不知王賢弟準備如何反他?”
王倫攥著拳頭,一雙眼睛瞪得血紅,怪笑一聲:“找個地方落草,待時機成熟,打破他幾個州府,讓坐在龍椅上的那位官家看看,他這治下的官兒都是甚個樣子。”
柴進笑得愈發真誠了,管他江湖漢還是落魄書生,只要你能給宋官兒添堵,那就是我柴進異父異母的親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