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天色漸暗。

　　許多結束小半天工作的諾斯漁夫，帶著打的漁獲趕來集市販賣。

　　偶爾也以物易物交換著農莊的農場品。

　　除了本地人，時而還能看見一些口音迥異的異鄉商販，赫然是一派摩肩接踵的熱鬧模樣。

　　“來來來，剛剛收獲的蘑菇！蘑菇月就要吃蘑菇！”

　　“新鮮好喝的蘑菇湯！現在喝一碗，回去一整晚！”

　　“剛剛從冰洞裡勾上來的白鮭和鯉魚！”

　　“你怎麽知道我釣上來一條60磅的梭子魚?”

　　“誰問你了！”

　　“你嫉妒我，呵呵。”

　　“你特麽......”

　　“集市禁止打架鬥毆。”

　　“來鬥句！”

　　“來！”

　　“我是釣魚高手，我敏銳如魚鷹，你是地上的狗，你也配來鬥我?”

　　“如此損人，心為你愁，你的戰句，毫無旋律，你個傻蛋，勿來犯我！”

　　......

　　馮道夫聞著略帶海腥味的空氣，四處觀察找著想要的貨物。

　　路過兩個鬥句鬥到面紅耳赤的人時，馮道夫停下來饒有興趣的看了一會。

　　鬥句是喜歡詩歌的維京人傳統。

　　雙方花式比押韻，能想出最酷最嗆最押韻的人獲勝。

　　現場看，有點對對子的感覺。

　　在這個娛樂方式不那麽豐富的年代，看唐伯虎VS對穿腸，就相當於看人k歌。

　　很多人都樂呵的吃瓜，攤販也不叫賣蘑菇湯了，自己給自己打了一碗，聽到精彩的句子還喊了一聲:“快對死他！”

　　馮道夫還看見了有維持秩序的戰士也在吃瓜群眾裡。

　　他們手臂上的白銀臂環，說明了其首領親衛的身份。

　　直到有人喊了聲:“你好，我要使用一下首領的公正天平。”

　　他們才依依不舍的折返過來:“來了。”

　　馮道夫目光順著他們的身影看見了一張木桌，上面擺放了天平砝碼等物品，是用來解決重量上的糾紛的。

　　“首領的公正天平......”

　　馮道夫若有所思。

　　老P社玩家了，馮道夫從這一點點細節就能猜到許多信息。

　　諾斯人過去因為部落社會的財富積累還沒有達到一定程度，階級劃分還並不嚴重。

　　部落首領是以勇力為標準，權力並不是無限的，不能一意孤行，類似部落公社制度階段。

　　當諾斯人通過貿易和劫掠，逐漸積累了足夠財富，一種特殊的社會關系在舊有體系的基礎之上開始生根發芽。

　　可能是有意也可能是無意，首領有錢了之後，舉行盛大的宴會，把財寶賞給親兵，親兵再通過起誓向酋長效忠，慢慢的就形成了首領—親兵的權力結構，也形成了維京人軍事貴族階層的組織運作方式。

　　“這就是部落公社製向著部落貴族製轉變。”

　　馮道夫心想:“埃塞爾諾可能不會想那麽多，但還是本能的嘗試擴大話語權。”

　　“如果換做是我，下一步就是把開放性的戶外宗教儀式，變成私密性的室內儀式。”

　　“儀式空間向具有明確所屬權的房屋轉移，對公共儀式行使權進行壟斷，潛移默化的表明自己對於儀式行使權的佔有，無形中就擁有了對儀式權威性的繼承，稀釋了部落其他成員的公共儀式參與權，權利就能初步集中。”

　　“掌控軍事，掌握信仰，再通過不斷取得軍事上的勝利，

劫掠到更多的戰利品，利益分配拉攏核心的軍事貴族。”　　“再通過掌控貿易、手工藝製品的製造、農耕等生產方式積累更多的財富，確保了自己始終掌握財富分配權，是最大的軍事貴族，獲取權力的合法性並維持權力結構的穩定性。”

　　“然後......然後當然是吔屎啦多神教！”

　　維京人為什麽消失?

　　還不是維京統治者們通過征服與兼並建立起的統一王國，需要與之配套的精神資源。

　　供奉多神的自然崇拜已經無法滿足這一需求，完全落後了版本。

　　正好他們和西歐接觸方便，一看你耶哥能幫我把人變成小羔羊，於是立馬引入了進來。

　　阿斯加德的諸神走下了聖壇，耶穌受難的十字架取代了雷神索爾手中的神錘，諸神與英雄的時代從此逝去，基督與國王的時代拉開序幕。

　　馮道夫不知道現在是公元幾幾年。

　　瑪格麗特那邊的木板也沒有清晰的時間線——畢竟人是信奧丁的，不信你耶哥的歷法。

　　這大半個月深入諾斯人生活，從一些細節上，馮道夫大致能判斷個范圍。

　　“大概是8~9世紀左右。”

　　“足夠我溫水煮青蛙了。”

　　馮道夫繼續向前。

　　小毛蘿緊張的跟著後面:“主人小心。”

　　馮道夫一步就靈活避開濕滑結冰的地段:“我傷的是手不是腳。”

　　小毛蘿比他大幾歲，還是早熟的斯拉夫女孩，但他有移動速度的加成，腿腳要比小毛蘿利索多。

　　繞了半圈，馮道夫找到了賣谷物的地方。

　　因諾斯人的傳統海洋商業貿易，城鎮有一塊已經形成了一片固定的集市。

　　日常是負責城鎮與周圍農莊進行商品交換，產品主要是手工業品、農產品、畜產品。

　　隔個一段時間，還會有其他地方的商隊趕過來，那時候是真的大集，類似老家曾盛行的趕圩和逢集。

　　雖說北部大海冰凍的早，但只要有利潤，商人總是辦法比困難多。

　　就如同馮道夫現在就碰到了一些異鄉商人在買谷物。

　　看著這群身披皮毛的壯漢，馮道夫怎麽看都覺得不像是商人。

　　只是看了會，一個紅發壯漢猛地扭頭。

　　視線對上，看見只是個小孩，壯漢放松下來，咕噥了一句，繼續跟老板講價。

　　馮道夫低聲問著大毛蘿:“你聽懂他說什麽了嗎?”

　　大毛蘿搖頭表示自己聽不懂。

　　“知道他們是哪裡人?”

　　“像是挪威人。”

　　“挪威......”

　　馮道夫沒來由的想到了灰狼，想到了布魯克說的動物們異常的遷移現象。

　　“動物的異常遷移，只會是生存環境擠壓.......不會是挪威那邊進入列王之戰版本吧?”

　　在不確定是不是的時候，馮道夫先假定是的。

　　要真是列王之戰版本，一幫維京人被版本淘汰外逃。

　　除了西邊出海的選擇，可是還有一條來東邊的路線......

　　“謹慎起見，先做最壞的打算。”

　　馮道夫跟谷物商人訂了一筆訂單，又買了一些東西，帶著大毛蘿和大牙趕回家。

　　等看到自家的長屋，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釤刀訂單暫時做不了，狼屍也得找人來做，正好薩裡說鄰裡鄰外有事找他相商。

　　馮道夫先回去拿了武器，然後去找薩裡。

　　人正好都在薩裡家。

　　簡單寒暄了幾句，薩裡帶頭說了他們的想法:“我們想要成立一支巡邏隊，保護農莊們不受野獸襲擊。”

　　意料之中的事情。

　　一個地區中的所有農民本身就會互相抱團自保，現在只是更進一步。

　　馮道夫問道:“所以你們找我是想要我參加?”

　　他們點頭。

　　“還想要我提供裝備上的支持?”

　　他們搖頭:“我們都有手斧、長矛和弓箭。”

　　就是沒有維京劍。

　　馮道夫也不奇怪。

　　雖說根據習俗，諾斯人可以擁有任何武器和甲胄，還能隨時攜帶，但允許不代表買的起。

　　有錢的諾斯武士才能配上包括頭盔、盾牌、劍在內的經典維京套裝，不過因為冶煉技術落後的關系，合格的戰劍太稀少，大多是作為武士象征性的裝飾。

　　主流還是使用矛、盾作戰，搭配上單體弓和斧頭。

　　結成盾牆，然後靠更高的組織度擊敗敵人——像維京與可汗這種成氣候的遊牧/漁獵部落，靠的從來都是更高的組織性。

　　諾斯部落能做到，也跟土地太差有關。

　　因為土地的畝產不高，農夫們不能集中居住在一個村莊。

　　他們需要散出去，以量取勝，然後就形成了一個個高度自治的衛星農區。

　　一個農區的諾斯家庭緊密相連，小孩們從小就在一起長大生活，成年了以後再眾籌一條龍船，默契度自然遠勝過遊兵散勇。

　　馮道夫說道:“一艘龍船上只能有一個船長，如果我參加的話，我要得到指揮權。”

　　他們互相看了看:“舉手表決?”

　　薩裡第一個舉手:“我一直就想要跟著一位真正的英雄並肩戰鬥。”

　　其他人也陸續舉手。

　　只有一人遲疑:“我不是有意見啊，只是您的手臂，現在沒辦法騎馬吧?”

　　馮道夫想到了得到的醫術專長。

　　現在正是實驗的機會。

　　“泰德，我可以讓你親身感受。”

　　“這......”

　　泰德是個一米六出頭的標準諾斯農夫。

　　不算太強壯，但也不瘦弱。

　　提起過長矛和圓盾，老婆都是劫掠來的，侃起來都敢跟奧丁比胸肌，問一句我孰與大神胸肌美?

　　但奧丁神太遠，黑王子太近。

　　他有些遲疑。

　　馮道夫抬起左右手。

　　鏖戰到出血的某人，如此說道:“我的慣用手無法發力，左手也握不住東西，只剩下一雙腿，你害怕我嗎?”

　　這下泰德忍不了了:“就讓我體驗一下您的神力！”

　　摔跤、拳擊、射箭和舉石都是諾斯人的日常娛樂，因此附近都有準備沙子場地。

　　進場之前，馮道夫說道:“天氣涼了，不管結果如何，我都請你喝一杯酒。”

　　泰德道謝:“您真是太大方了。”

　　「激活飲酒BUFF:1小時內，力量+1、傷害+10%」

　　馮道夫笑道:“我一向對人大方熱情。”

　　踩著沙子，馮道夫肩膀放松的甩著手。

　　前後甩，左右甩，走路再甩一甩腰胯，動力線都在放松。

　　看起來就很厲害的樣子。

　　泰德倒沒緊張。

　　老戰士了，按照自己的步調調整呼吸準備戰鬥。

　　以往戰鬥什麽都不會想，盾牆就聽指揮，跟人玩摔跤就見招拆招。

　　現在看著馮道夫，泰德忽然好奇:黑王子戰鬥前會想什麽?

　　“餓了，快點結束吧。”

　　馮道夫心想。

　　薩裡充當裁判:“準備......開始！”

　　呲~

　　馮道夫腳掌發力。

　　飛起的沙子還沒落下，左手掌根已經直衝泰德門臉。

　　這驚人的速度讓泰德心中一驚，下意識的後仰躲閃。

　　呼！

　　風聲在眼前掠過，宛若鈍器揮動的呼嘯吹的眼睛乾澀。

　　泰德眯了眯眼。

　　也就是這時候，馮道夫使用了特質-向死而生。

　　咚！

　　仿佛響起了心臟重重跳動的聲音。

　　時間似乎變慢，慢到能甚至有功夫觀察到泰德牙關緊咬。

　　牙關緊繃代表了頜骨咀嚼肌的收縮把下頜骨固定住，代表了面部參與了姿勢平衡的維持。

　　為什麽要靠咬牙關來促進身體平衡?因為腰部發力，準備用腿了！

　　滴答~

　　時間似恢復流動。

　　泰德正準備仗著身高掃腿勾倒馮道夫，剛剛發力就發現眼前的人忽然消失了！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小腿膝蓋窩就像被馬給踢了一腳，整個人身體失去平衡倒下！

　　馮道夫沒有給他再起來的機會。

　　左腳窩環住他的脖子，腳背繃直勾住右腳窩。

　　腿絞！

　　泰德劇烈掙扎！

　　他開始想要靠著體重優勢爬起來。

　　但馮道夫得到臨時加成後高達13點的力量，讓腿絞的力度遠超出他想象！

　　沒一會泰德拍著地投降。

　　「製服一個諾斯農夫，跑動+3」

　　馮道夫松開了他，感受到了右手隱隱作痛的傷口似乎好了一些，但沒有到他想象的立馬就好的程度。

　　「生命:90」

　　面板反應也沒夠額。

　　馮道夫大概猜到原因。

　　競技比賽的勝利，可以激活多巴胺神經元，進而分泌更多的激素，能顯著提升競技狀態。

　　田徑、足球、籃球等體育運動，出現過一大把越贏就狀態越好的例子。

　　專長-防患醫術的‘每場戰鬥角色可以恢復損失生命值的30%’也許就和這種機制有關。

　　換句話說，這是人體生理現象，既然是如此，那就要遵循能量守恆。

　　還餓著肚子，生命值恢復當然不滿額度了。

　　現實中表現和馮道夫想象不同，但只要有用就行。

　　“人體真的很神奇。”

　　“這是不是證明我精神勝過物質?不愧是我，質樸堅毅馮道夫。”

　　向死而生的效果也非常不錯。

　　這次測試圓滿完成......馮道夫笑著說道:“體驗怎麽樣?”

　　泰德揉著還隱隱作痛的脖子，心有余悸的說道:“簡直就像被塵世巨蟒給纏住！”

　　“你還是不夠放松。”

　　馮道夫說道:“你戰鬥的時候太依靠本能了。”

　　“看起來好像力氣更大了，但是真正戰鬥一旦興奮過頭或者怒氣上頭，反而會影響到你的判斷，進而導致失敗和死亡。”

　　“身體和技巧很重要，頭腦也重要，真正的戰士其實頭腦要比普通人更加冷靜也更聰明。”

　　馮道夫仔細指點著泰德的不足。

　　他連說帶比劃，非常好理解。

　　諾斯農夫們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眼神看著馮道夫都開始帶了一些崇拜。

　　對他獲得巡邏隊的指揮權再無異議。

　　「戰歌:戰鬥獲得的威望+20%」

　　「10名諾斯農夫加入你的隊伍」

　　「諾斯農夫Lv1:這是諾斯部落最基礎的戰鬥單位，只需配齊裝備即可晉升為Lv2-諾斯戰士」

　　「激活特質-勇敢，諾斯農夫們的士氣提升了」

　　「激活專長-提攜弱者，諾斯農夫們得到了少量經驗」

　　「激活專長-身強體壯，諾斯農夫們的生命值+5」

　　終於有兵，也終於有點騎砍的樣子。

　　馮道夫欣慰的掃過最後一條。

　　他頓了頓，上一句還說著戰鬥要點，下一句就無縫切換神棍模式:“現在你們都是我的戰士，我將給予你們女武神的祝福。”

　　“泰德，你剛剛的一點小傷現在就能恢復。”

　　諾斯農夫們的目光嘩啦啦聚焦在泰德上。

　　泰德晃動著脖子，表情滿是迷惑不解:“我好像脖子不難受了?”

　　有了第一個例子，其他也有了感受。

　　“我腰不酸了！”

　　“我腿利索了！”

　　“我的屁股不疼了！”

　　嗯?

　　所有人都看向了薩裡。

　　薩裡說道:“看我幹什麽?還不趕緊膜拜黑王子！”

　　所有人目光又望向馮道夫，已經徹底變為了崇拜。

　　「一次精彩的忽悠，外交+10」

　　「諾斯農夫們的士氣大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