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堯舜禪讓”可能是假的。

　　根本就不是禪讓，而是下一任首領強迫上一任把權力讓給自己，最後美名其曰說是禪讓。

　　你可以說這些事情很虛偽，但人類的道德門檻就是這樣抬起來的。

　　最初的所謂“禪讓”有可能是假的，就是古人裝樣子，但當他願意裝了後，這個歷史傳統就在後面一代代的傳承下去。

　　在後來曹丕稱帝的時候，他就沒有殺漢獻帝，而是學著歷史傳統，演了一個三辭三讓的戲，還封漢獻帝為山陽公。

　　所謂的文明就是這樣來的。

　　最開始前面的人可能是在“裝”，但後面形成規矩後，就使得人類擺脫了“不成功就殺全家”的野蠻博弈，進入了“相對文明”的博弈，極大的提高了人類文明的底線，減少了博弈的損耗，促進了社會的協作和生產力的發展。

　　如果你破壞了這個遊戲規則，裝都不裝一下的話。那麽後面的博弈就完全沒了底線。

　　這也是晁蓋明明有軍事優勢，還要“裝”一下“父慈子笑”，認下完顏宗峻為義子，扶他上位的原因。

　　同樣，也是晁蓋準備將粘罕處死的理由。

　　“我不服，我不服，漢人皇帝，我明明樣樣都比吳乞買老狗和宗峻懦夫強，為何你寧可幫他們也不幫我?”

　　粘罕跪在晁蓋面前，聽到要將他處死的決定，劇烈的掙扎、叫嚷。

　　“哦，你想知道原因?”

　　晁蓋目光微沉，站起身，緩緩走向粘罕。

　　“不錯，我想知道！”

　　粘罕大叫。

　　吳乞買和宗峻見晁蓋起身，全都緊張起來，悄悄觀察晁蓋動作，生怕他赦免粘罕這個大敵。

　　“我曾聽說過你父親的一些事情。他一直告誡你不要偏激，不要見血。但顯然你沒有意識到這點的重要性，還派人殺了他。你以為那是你父親套在你身上的枷鎖?不，那其實是對你的保護。

　　當你毫無底線、不擇手段的對付別人時，也就相當於默許了別人用同樣手段來對付你。

　　現在的你，除了用死來平穩局勢外，沒有任何價值。”

　　晁蓋走近粘罕輕聲說道。

　　“父親套在我身上的不是枷鎖，而是保護?”

　　粘罕有些觸動，呆滯的不斷重複這句話，漸漸眼睛明亮起來，似乎想通了其中的關鍵，道:“難怪馬植......”

　　“咵！”

　　不等粘罕說出，晁蓋一計窩心腳，將粘罕踹翻在地，指著上氣不接下氣的粘罕厲聲道:“我漢人以孝治天下。對你這種惡徒，決不手軟。我華夏作為金國的父母之邦，我就替你父親給你一腳，算是最後的忠告吧:下輩子，做個孝子。”

　　說完一揮手，讓人將其壓下去。

　　吳乞買和宗峻見晁蓋拒絕對粘罕赦免，這才松了一口氣，連忙道:“陛下，粘罕陰險狡詐，萬不可信。當速速處死！”

　　“有理，那就三天后，祭祀天地，由我為宗峻加冕。祭祀時，由賢弟操刀，將粘罕血祭了吧。”

　　晁蓋點頭說道。

　　“遵父皇令！”

　　完顏宗峻大喜，終於讓他等到了遲來的皇...王位。

　　“遵陛下令！”

　　吳乞買想起被粘罕當眾斬首的長子宗磐、被活活燒死的二子宗固、三子宗雅，眼睛都紅了，立刻躬身答應。

　　............

　　處理完金人事宜，晁蓋到後堂，繼續召開軍事會議。

　　這次林衝指揮玄武軍區打的很順暢，一路穩扎穩打，最後在得到馬植情報之後，兵圍羊磊山，以極小的代價取得了這次會戰的勝利。

　　晁蓋和盧俊義的麒麟軍反而只是在北方起到了信息遮斷的作用，確保這邊的戰況不被太子河以南的金軍得知。

　　“此次會戰，收復我大漢自古以來的遼西、昌黎、襄平郡，擊殺金兵萬余，俘虜五萬余。玄武軍區、麒麟、陷陣、浮屠、猛安各位勞苦功高。功績盡快測算。”

　　“遵命！”

　　林衝等人抱拳應道。

　　“馬植先生，深入敵營，以一人之力瓦解敵軍，一劍之任，可當十萬雄師。此戰當為首功，封關內侯。封地九百頃。”

　　這次戰鬥這麽順利，很大一部分功勞在馬植身上，這是他應得的。

　　“謝陛下，臣受之有愧。”

　　馬植跪地謝恩。他早就聽時遷說過晁蓋的許諾，只是沒想到陛下會這麽痛快給自己封侯。

　　在當前的華夏軍工體系中，關內侯爵位僅次於徹侯，有身份，有封地，爵位不能傳承，但是封地世襲不移。

　　“以先生之才，受的起。此戰之後，有什麽打算嗎?”

　　晁蓋詢問道。

　　“陛下，我想把封地選在原籍幽州宛平縣盧溝鎮，從此歸鄉種田，並把去大漢收復燕雲的好消息，告訴我那些死難的結義兄弟和同鄉們，不知可否?”

　　馬植現在對於權力鬥爭有些疲倦，生起了回鄉歸隱的念頭。

　　“先生離去，實在是我華夏朝堂一大損失。不過我尊重先生選擇。封地之事可以變通，原則上關內封地最高只能有10頃，那就封在盧溝鎮。其余890頃就在山海關以外的遼西走廊擇地如何?”

　　晁蓋自己確定下來的封地規則，也不好自己打破，所以就提出了這樣的折中方式。

　　“如此甚好，多謝陛下。”

　　馬植再拜，他的主要目的是歸隱，這個目的達成了，封地就是次要。反正他也不是真心要自己下地種田，田地封在哪兒他都能收到田租，也就無所謂遠近了。

　　“很好。”

　　晁蓋也沒有再提馬植入仕的事情。不急，馬植現在才四十余歲，等他在家鄉待兩年，再聘用他去帝國外交學院教授外交學。他那一身交際本領，堪比大隋分化拉攏突厥的長孫晟，可不能浪費了。

　　但此事不能操之過急，對於自己人，晁蓋很有耐心。

　　轉眼再看山獅駝和完顏婁室。這次會戰，兩支女真族部隊表現優異，殺起女真同胞來絲毫不手軟。

　　如今晁蓋扶持完顏宗峻上位，將遼陽城五千俘虜還給了宗峻，作為他的直屬部隊。那些被俘的部落首領和他們麾下的親衛也將陸續釋放。

　　但山獅駝的浮屠營、婁室的猛安營卻與他們不同。這兩支部隊已經列入華夏帝國番號行列，屬於帝國的直屬部隊，只不過成員多為女真人而已。

　　“浮屠營擴編至1500人;猛安營擴編至1500人。你們可以自主尋找兵員。同時，將此次作戰立功人員稟報與我，通過漢語考試的全額軍功，未通過的半額軍功。”

　　“謝陛下！”

　　山獅駝、完顏婁室躬身施禮。這次遼陽會戰，讓他們見識到了漢軍的真正強大之處，那就是碾壓性的兵器優勢和人數優勢。跟這樣的部隊作戰，怎麽可能取勝?

　　能有幸成為這樣強大部隊的一員，兩人頗為慶幸。

　　“陷陣營繼續擴編，待遇提升三成。石秀、時遷、李逵、鮑旭軍銜提升一格。”

　　“謝陛下！”

　　石秀等人喜笑顏開。

　　“眾位，遼陽古稱襄平，乃是我大漢自古以來的領土，如今我們只是恢復故土。應該高興，但是仍不足歡慶。

　　三日後，我軍將繼續向北，收復白山黑水之間的玄菟郡。那裡同樣是我大漢自古以來的領土。我們當盡取之。各位將軍，當共勉！”

　　晁蓋為今天的軍事會議做了總結。

　　“共勉！”

　　眾將起身高喝。

　　“共勉！”

　　完顏婁室有些懵，白山黑水之間不是他們女真人的發源族地麽?怎麽成了大漢的玄菟郡?難道我們女真人真的是華夏的一個分支?

　　..........

　　三天一晃而過。

　　七月九日，陰，宜祭祀，忌婚嫁。

　　遼陽城外，六層夯土高台，女真薩滿又唱又跳，祭祀長生天。

　　台下，是整齊列陣的豹轁、雷鳴、雲風、常勝、麒麟五軍，另有陷陣、浮屠、猛安特殊部隊，共計十九萬軍隊。

　　再加上金國皇家侍衛五千、部落聯盟侍衛五千，一共二十萬兵馬在高台四周。

　　完顏宗峻在吳乞買的攙扶下，一步步走上六層高台，看向台下那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邊的二十萬兵馬，心中豪氣衝天，有這二十萬兵馬，誰能是我的對手?誰還敢逼死我師傅?

　　但是登上台頂，看到端坐其上的晁蓋，還有口中塞布、跪伏於地的粘罕，發熱的腦子才恍然醒悟過來這二十萬大軍，十九萬是義父的！

　　“拜見父皇！”

　　“拜見陛下！”

　　宗峻和吳乞買下跪行禮。

　　“平身！”

　　晁蓋手微微一抬，讓二人起來。

　　“吉時已到！”

　　大薩滿又唱跳了一會兒，余光瞟到人員到齊，看了看天色，便高聲喝道:“長生天回應，大吉！”

　　“大吉，甚好。血祭蒼天。”

　　晁蓋手一揮，吳乞買拿出匕首，抓起被捆綁的粘罕，讓他面向台下金兵和部落首領，喊道:“粘罕陰謀殺父，嫁禍於人，引發內亂，血流成河，當用血祭長生天，以洗罪孽！”

　　話語一落，吳乞買匕首扎在粘罕脖子上，戳穿動脈，繼而一腳踹倒在台上，任由鮮血下流，浸染高台。

　　“血祭已畢，長生天回應，大大吉！”

　　大薩滿高呼道。

　　“哦哦哦”

　　台下那一萬金人都歡呼起來。另外十九萬漢軍不但微絲不動，而且寂靜無聲。這種嚴格的軍紀，讓金人紛紛側目。

　　之後，便是吳乞買宣讀一篇又臭又長的即位宣言，最後才說道:“特進完顏宗峻即位為王。”

　　“哦哦哦”

　　台下金人再次歡呼。

　　宗峻聽完全文，並沒有敢亂動，而是瞅向晁蓋，因為他知道，能真正決定他王位歸屬的，既不是台下這一萬金兵，也不是虛無縹緲的長生天，而是眼前端坐的華夏帝國天啟陛下。

　　“義父?”

　　宗峻小聲的提醒道。

　　晁蓋這才從座位上起身，看向台下二十萬大軍，手一抬，說道:“我華夏自四千年前炎黃治世以來，便奉行一個原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裡，曾經是我華夏故土，歷經滄桑，我們又再次返回，當賀！”

　　“為陛下賀！”

　　“為華夏賀！”

　　“為萬民賀！”

　　十九萬大軍就像是排練好的一樣，發出整齊劃一，聲勢震天的呼號。讓剛才還在嚎叫的一萬金軍臉色如土。

　　晁蓋抬手壓了壓，十九萬大軍又迅速寂靜無聲。這種控制力讓宗峻和吳乞買羨慕的眼珠子亂轉，如果他們對女真部落有這樣的控制力那未來該多麽美好！

　　“天道至公，天道至明，天道無處不在。以前，我華夏退出此地，天道被人誤稱為長生天。現在，我華夏重來，當為天道正名。請天道為證！”

　　晁蓋話音剛落，只見頭頂灰蒙蒙的雲彩突然像是被人打開一個口子一般，灑下一柱陽光，正照在晁蓋身上。

　　“這，這是神跡！?”

　　“長生天顯靈了！”

　　“難道長生天就是漢人說的蒼天，天道?”

　　台下金人議論紛紛，台上近在咫尺的宗峻、吳乞買和大薩滿更是驚得目瞪口呆，跪伏於地。

　　軍事的威壓，加上神秘的色彩，讓他們實在直不起腰啊。

　　“天道之子！”

　　“陛下萬歲！”

　　十九萬大軍再次發出狂熱的呼吼，連那一萬金軍也都模仿著呼喊起來。

　　幾分鍾後，雲彩彌合，光柱這才消失，但是在場眾人的心卻久久不能平靜。

　　晁蓋走到跪伏於地的宗峻身前，將其扶起來，拿出一個王冠為其戴上，拍了拍他的肩頭，道:“剛才我已得天道示意，允你為金國國王。此事，天道見證。”

　　“謝父皇，謝天道恩典。”

　　完顏宗峻改口很快。他也知道今日這一幕對他登基之後政權穩固會大有作用，連忙致謝。

　　“此事，天道見證。”

　　晁蓋又對台下眾人說了一遍。他要將這種儀式規矩化，以後附屬王國的國王即位，都要前來覲見，親授皇冠，並得天道見證，否則便是非法，天朝可出兵討伐。

　　但晁蓋是否願意承認他們繼承人的合法性，那就要看將來的實際需要了。

　　“天道見證！”

　　“天道見證！”

　　台下狂熱的眾人已喊成一片。

　　“即位儀式結束，立刻出兵北伐，收復華夏故土，助我兒收回上京會寧府！出發！”

　　晁蓋毫不拖泥帶水，立刻出兵北上。甚至連紅衣大炮這種拖延行軍速度的物資都可以留在遼陽城內。有他在，就有無窮的後勤。

　　遼陽是漢人的遼陽，允許金人在城外登位，卻無他們再落腳之地。還是盡快攻克會寧府哈爾濱城，讓宗峻去治理黑龍江以北之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