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已經找到了一部分《錢天妙讚》,這是你們自己家老祖宗編的書,你對它的了解又有多少?”
米朔看著我問,一下子把我給問住了。
我還沒有好好的研究過這本書,其實如果想要知道裡面的內容也不是完全看不懂,只是要花費大量的時間,我有點太依賴姑婆和瑺縉的解析了。
米朔深吸了一口氣:
“《文心雕龍》裡說:讚者,明也,助也。《錢天妙讚》裡的讚,不是讚美,其實是歷史傳記的一種體式,你可以理解為寫在一本傳記最後面的注解,意思就是用來闡明書裡沒有說盡、講透的部分,對正文進行補充。”
“你的意思是……這本只是曲譜的注解,曲譜另有其本?”
何沐之眯起眼睛問。
“沒錯,真正的曲譜叫做《錢天妙樂》,內含二百五十八章,記載著古樂、民樂、道樂及長盛歌譜共一百七十九首。”
“你怎麽會知道的這麽清楚?”
我忍不住問。
“因為真正的曲譜並沒有被分離,被分離的是曲譜的讚,也就是你拿到的曲譜注釋,我想你應該知道分離《錢天妙讚》的人是什麽目的。”
米朔摸了摸自己的袖子,他穿得衣服款式很簡單,但是料子很好,這個人深不見底,看不出年齡。
分離注解?
我在心裡嘀咕,我當然知道這是什麽目的。
同樣的譜子,一百個人奏出來的感覺都是不一樣的,注解就是用來標注、規范古樂的細節。
因為古時候宮廷大多都是群奏,所以注解就是一個標準線,隻準這樣演奏,不許加太多個人色彩。
這種嚴格的要求卻意外的成為了保留古樂原汁原味的教科書,因此如果說曲譜是骨骼,那“讚”就是血肉,因為當年的人就是按照“讚”這麽演奏的。
把《錢天妙讚》的上中下三卷,賣給不同的人,這些人再轉手,無非就是再也不想讓這些瑰寶重見天日,想讓錢家斷了祖傳的香火。
古樂譜繁雜晦澀,普通人見了根本看不懂,大概率會棄如敝履。
這個罪魁禍首甚至都不用自己動手,這些東西自然而然就會消失。
我記得有誰曾經說過:要想毀滅什麽,就先殺死它的文化。
這個對錢家不利的人,一定是想要摧毀我們,我心裡像堵了一塊石頭,不太通暢。
“這麽說,你知道《錢天妙樂》的下落?”
我看著米朔的眼睛問。
他非常坦然的回看我,點了點頭。
“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我背後的人希望你知道這些,是因為他一直收藏保管著完整版的《錢天妙樂》。
只不過這本書之前的藏家去世了,它被劃做了遺產的一部分,所以這本書的歸屬惹上了一些官司,不過請錢小姐放心,這些我背後的人都會處理好的,等到合適的時機,曲譜一定會回到錢小姐的手上。”
“你的意思是……派你來的人願意把譜子還給我?”
我有點不可思議,他看起來是生意人,應該不會做虧本的買賣。
“是的,會無償還給您,我背後的人只是一個收藏愛好者,對古代音樂一竅不通,他也希望這本書能夠物盡其用。明天我就要回申城了,這是我的名片,請錢小姐和我交換一下聯系方式,以後還書的時候我會提前聯系你的。”
我接過來一看,是個在申城非常有名的廣告公司,
看來他背後的人業務還真是挺廣的,果然這年頭就是要這種人才能吃的開啊。 怪不得人家不在意這一本古譜,這對他們來說真的不算什麽。
“好的,我等你的消息。”
米朔還有別的事情,臨走和我握了握手。
他的言談舉止都挺得體大方的,應該做的是秘書一類的工作,也不知道何沐之是怎麽認識到米朔的。
送走了米朔,我也準備離開了,何沐之把我叫住說他還有話要說。
“你要說什麽?這麽點事兒不會還要我謝謝你吧!”
我說話有點欠,因為不想再讓三爺覺得我們還有什麽可能。
“你可真是心大,就這麽放他走了?你九叔的死因不問了?”
何三一臉無語的看著我。
我心裡咯噔一下,譜子的下落有了我太得意忘形,竟然忘記了這件事。
“還好我先替你問了,我本來想著從他嘴裡說出來可信度更高一點,現在還是我告訴你吧,看看這個。”
何沐之衝我扔過來一個文件夾,我打開一看瞪大了眼睛。
“屍檢報告?”
其實我沒有問,還有一個原因是米朔話裡話外,明裡暗裡的意思都是九叔的死與常家脫不了乾系,我怕是我接受不了的結果,所以不敢再問了,沒想到何三直接把屍檢報告甩到我的面前,這下想不知道都不行了。
“你怎麽會有這個東西?不會是造假的吧?”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
我其實並不是100%信任他,米朔的話我也不是完全相信,因為做古董這一行太久了的, 多少都不能避免和造假沾點邊。
都是為了生活,我批判不了任何人,只是自己有權利選擇信或者不信。
“瞧瞧你說的,我有那本事?別人不說我何三可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再說了,這玩意也能有假?”
我翻開仔細看了看,屍檢報告沒什麽問題,上面顯示九叔沒有任何外傷,就是死於心肌梗死,也沒有任何服用過其他藥物的痕跡,看上去非常正常,和我爸在電話裡說的一樣。
但是我卻注意到了一個細節,九叔的遺體是在應天被發現的,發現的時候是在一個樹林裡,右腳的鞋不見了,照片上的襪子也被泥浸透了,證明他丟了鞋依舊走了很遠。
九叔是個體面人,怎麽會這樣呢?
“你九叔只要回來就一定會被發現的,禁曲不是人人都能學的,有的是想要滅口。”
何三見我不說話,試探著吹耳邊風。
“小倩,你呆在常家真的很危險,我只是不想你有事,我知道錢青是想把他兄弟的遺願流傳下去,才教給你這些,但是你沒有必要為了不相乾的人趟這麽大的渾水,常家路路道道都勾心鬥角,根本不是你能應付得了的。”
我合上文件夾拍在他身上:
“應付不了也得應付,我已經在這渾水裡了,你呆著吧,我走了。”
“錢小倩你去哪?”
何沐之對著我的背影大喊。
“回家!”
我衝身後擺了擺手,我不信他們不知道九叔到底是怎麽死的,這樣想著快步走出去攔了一輛車。
“去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