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和魚包被我這突如其來的喝斥聲嚇了一跳。
我撐著自己的嚴肅樣,甩身往樓梯去,魚包緩過神來,快步跟上我,說:“濤仔,早上我阿爸和我說晚上咱村裡得停電,來電的話得凌晨三四點鍾了,晚上我在你家睡吧,停電了風扇也用不了,太熱了,我家又沒陽台,你不是回回停電都躺陽台上睡麽。”。
魚包的父親在我們村的變電所上班,每次關於停電的事,魚包給的消息還是十分精確的。
“這幾天又沒刮風,也沒下雨,為什麽突然要停電啊?”,我問。
魚包說:“我也問我阿爸了,這個季節不是時不時有台風麽,再有一個星期聽說又有一個台風得來,我阿爸說所裡想著提前檢修下,免得到時候大風大雨出什麽大症狀。”。
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和魚包走上樓去。
“那你阿爸有說幾點開始停嗎?”,我問。
魚包說:“那我倒是沒有問。”。
原以為這停電的時間該在飯後不久就來,我便早早拿了椅子在門口候著,沒想到足足等到了那天邊出了半輪月亮,停電才姍姍來遲。突然沒了電,屋簷底下的路燈熄後,身旁一片漆黑,借著月光,慢慢地眼睛才緩過勁兒來。家鄉像這樣漆黑的夜晚,實際上有我挺多美好的回憶,早時候母親和父親還不像現在這樣充滿了糟碎的瑣事,父親比現在也要多話很多。
我記得父親曾在貌似今天的某個夜晚和我說過一個故事:
故事是講某個朝代有一君王,這個君王愛民如子,垂拱而治,百姓安居樂業。但是天妒良君,這個君王在自己四十歲的時候得了一怪病,不日就將賓天。老天爺又於心不忍,便想著再給這個君王一個機會,於是在君王回寢的殿門口撒上十五粒稻麥,按理說身為一國之君,對於此等小事當視若不見,沒成想這君王憐惜這落地的糧食,皆一一俯首將這稻麥全都拾起,老天爺甚為感動,依著這稻麥的數,給這君王又添了十五年的陽壽。
父母的言行舉止,對我的影響一直挺大,這個故事讓我一直熟記至今,除了讓我念想著孩童時的點滴美好外,還讓我對吃食格外地珍惜,這種珍惜或許也可能是因為兒時家裡的困窘,一頓飽一頓少的日子裡走過來的人,多數對吃食還是感恩的。
此時母親在屋裡點上蠟燭,我也進了屋在飯桌邊坐著,母親舉著蠟燭朝桌邊走來,蠟燭的光亮將母親的身影放大了好多,一直從桌邊延到那堂間去。
“姆媽,您給我也點一根吧,我上樓去,晚上我在陽台上睡吧。”,我說。
母親點點頭,說:“那你多拿一套被子,免得這半夜露水涼人。”,說著從樓梯窗洞處又拿了一根蠟燭給我點上。
等我上了二樓,二姐的房裡早早就有了光亮,看著二姐在那收拾著書本。
我問:“姐,你乾嗎呢?”。
“沒事,以後這不是都用不上了麽,我收拾收拾,挑幾本重要的留著。”,二姐低著頭一邊收拾著一邊回我。
“晚上你上陽台上睡嗎?”,我又問。
二姐說:“睡啊,這大熱天的,停電了屋裡得有多熱啊,你沒事的話,把我這床涼席也給拿出去吧。”。
我進了二姐的屋,抱上二姐的涼席往陽台上去,放置妥當後,又把我自己的涼席拿出去鋪上,等差不多鋪整完了,聽著樓下似有人喊我。
“濤仔……濤仔……”。
應該是魚包,
我回話:“上來吧,你能看得著道兒嗎?你要是看不著道兒,你讓我姆媽給你點根蠟燭,我姆媽在廚房呢。”。 魚包走上樓,腳步踩在樓板上的聲兒總是隔了好一會才能聽著下一步,他該是摸上來的,我心裡不禁暗笑,魚包從小就愛做著這種讓我哭笑不得的事。
等他摸到陽台的時候,我看他的頭上還頂著一床被子。
“我這不是有被子嗎?你還帶被子做什麽?”,我好奇地問。
“我姆媽說了,你從小睡覺睡相就不好,你以前在我家睡覺的時候,我姆媽總是時常半夜起來給你把踢了的被子重新蓋上,他說咱倆蓋一條被子,你半夜也指定得給踢了,你若踢了,那我可就著涼了。”,魚包看著我說著。
我甚是委屈,好像以前我一直嫌棄著別人睡相不好,沒想到現如今睡相不好的人居然變成了我自己。
“你才睡相不好,我睡相好得很,而且這大夏天的,熱都來不及,還著什麽涼!”,我嘴硬著。
等我和魚包都躺下,二姐舉著蠟燭從她的房間往陽台上來,燭光比二姐先到,早早地站上陽台,蓋在我和魚包的臉上。
“姐,你把蠟燭吹了吧,你都影響我和魚包看星星了。”,我喊著。
二姐借著蠟燭的光亮,尋到我床邊的書台,把蠟燭放在那書台上,吹去,然後摸索著往我這來。
“濤仔姐,你摸到我眼睛了!”,魚包大叫。
二姐哈哈大笑,借著月光轉頭往自己的涼席爬去。
“你倆有看到那七顆組成像杓子一樣形狀的星星嗎?”,二姐躺在自己的涼席上,問我和魚包。
“哪裡?”,魚包問。
二姐又重新爬起身來,這時他應該已經適應了這陽台上的光亮,爬到我們身邊,用手指指著天上那七星的位置。
“噥……那裡,你們看,像不像個杓子?”,二姐指著,完事又重新爬回自己的席位。
等她躺下,說:“那叫北鬥七星,是用來指方向的,要是阿爸在海上迷了路,靠著北鬥七星指著方向就能找著家了。”。
這時我好似聽著父親的房內有什麽聲音,站起身來,透過那陽台上的窗戶往父親的房間裡望,見父親倚靠在床上借著床頭的燭光看著書,細聽還念念有詞。
我趕緊悄聲喊二姐:“姐!姐!嘿!阿爸居然還會看書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