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口,除了驛站,一顆高大的老桑樹下的石頭上,還有人常年坐在那裡的屁股印,顯然是農閑時,喜歡坐在村口閑聊的村民的痕跡。
只不過現在,卻是空無一人。
“鄉親們,我帶著官老爺回來了!”
村民們一個個尋聲,有些謹慎地走了出來。他們穿著麻衣看著徐河一行人身上穿的絲綢官服,眼神中帶著畏懼。絲綢是用蠶絲製作的,但這些村民卻穿不起絲綢。或許,在這些村民眼裡,對這些高高在上的官員的畏懼,不比馬猴子要低。
而村夫則是向徐河一行人解釋道:“那馬猴子晚上會學人白天說話,騙孩子開窗!大家都不敢出來了。”
榮江向前走了兩步,走到那空空的驛站前,這驛站,下有馬廄,上有住房,和客棧沒什麽兩樣,主要是為了給路過行腳的商人行個方便,對村裡養桑賣蠶也有幫助。
這個時代的木質建築,往往由基柱,梁柱,屋脊,磚牆,頂瓦組成。
在脊柱的下面,往往會有一塊基石,是用來支撐基柱的。因為基柱是木頭做的,不能直接與地面的土壤接觸,不然會滲水,腐爛。
然而,這裡的基石,似乎更為老舊,基柱,卻是有的新,有的舊。
“這驛站,重修過?”榮江問道。
那村夫立即說道:“不瞞官老爺,十幾年前,確實發生了一場慘案,就在這裡。”……
…“那時這裡本不是驛站,而是棄兒樓。陳家村養蠶,稍富些,時有見過沒爹媽,吃百家飯的孩子,鄉親們都覺得可憐,就湊錢,每天都給要吃的的孩子發糧粥。”……
…“後來來這裡的孩子越來越多,就建了這座樓,十裡八方,哪家孩子實在養不活了,哪家的孩子命苦沒爹媽了,就都來這,這地方,就是給他們睡覺的地方。村裡還一起出錢,找了個老婦人照看孩子。”……
…“那時候,村裡本不鬧馬猴子,也沒人見過馬猴子,但當時看護孩子的那個老婦,領著鄉親們的錢,實則對待這些孩子並不好,她會鞭打孩子,逼迫孩子給她乾活,還經常會說,如果不聽話,就會有馬猴子把你們抓走的話。”……
…“可哪成想,那老婦口出成真,有天晚上真來了馬猴子,這裡的孩子沒有防備,在晚上開了窗,最後十幾個孩子,連同那老婦,全都死了,好像還有個孩子,被馬猴子抓走當做了存糧。馬猴子跑的時候,可能打翻了油燈,這房子生生燒掉一半才被鄉親們撲滅了火,燒掉的部分,就是重建的。”
村夫說著,幾度哽咽:
“這之後十幾年來,馬猴子就從未在陳家村消失過,幾乎每晚都會出現,我們家兒……也是被馬猴子抓走的。”
“最近一次受害的那一戶在哪裡?”此時,姚乾走上前來,向那村夫問道。
“幾位官老爺,就在前面。”村夫一抬手,村民們也紛紛讓出一條路來。
徐河幾人走進村莊,發現這裡竟然扎著許多紙人,幾乎每戶人家外,都有一個。
這些紙人做的很是簡陋和一般,並且,很多地方還是用最便宜的草紙做的。五官一樣歪七扭八。
“這些紙人是做什麽的?”
舒才文面無表情,是那種絕對的,不包含任何情緒,在說任何語句,都平淡的像是失去了靈魂的空殼一樣,沒有任何的情感。讓村夫有些害怕。
事實上,絕大多數普通人對於殷老二和舒才文,都挺怕的。
“回…回大人。”
村夫指著那些紙人說道:
“不到萬不得已,草民們不敢報官。這一個多月以來,村裡想了不少辦法,有人給窗戶加固,也有人晚上拿著菜刀斧頭魚叉什麽等著。實在沒辦法,才來報官。這些紙人,是有個見多識廣的藥婆做的,說是用紅繩栓孩子身上,能保命。”
看著這些紙人,殷老二暗自搖了搖頭。
看到殷老二的反應,其他人也大致明白了情況。但還是聽殷老二說道:
“太過於粗糙,手長手短都不一樣,不同地方用的紙都不一樣。這樣的紙人,或許能承擔不多的影響或者蠱惑,但保命,是絕對保不了的。”
“你方才說。”舒才文那沒有感情的聲音再度傳來:“有人給窗戶加固,也有人拿著菜刀斧頭。”
“是的……但似乎給門窗加固,讓孩子打不開的話,馬猴子會發瘋……如果孩子能開窗,馬猴子一般只會抓走小孩,如果讓馬猴子陷入瘋狂,連大人都會殺……”
村夫苦著臉說道。
“都先少說幾句話。”榮江一抬手,說道:“馬猴子會在百天觀察活人, 學你們說的話。或許在暗處,就有馬猴子在觀察著我們。”
一行人,還有許多的村民,來到了這一戶門窗大開的房屋,裡面除了床,還有平常吃飯用的小桌和板凳,一個還掛在牆上的芭蕉扇。以及一個灶台,一個水缸。
這就是一般村民家裡的全部物品。
但此時,這裡滿是血跡,床上,地上,窗口,門框,到處都有染血。
血腥味,讓徐河的鼻子很是難受,而視覺上的衝擊讓他更加感到惡心。他強裝鎮定,不顯露出自己痛苦的表情。
水缸的蓋子掉落在地上,水缸裡,飄著一顆瞪大了眼睛的人頭。
“其余的屍體呢?”姚乾問道。
“回大人。”
姚乾模樣比較俊秀,看上去平易近人,他的問話,讓村夫沒有那麽緊張:
“除了被抓走的孩子,其余的屍體已經被蓋上白布,放在這家的後院了。這人頭沒人敢撈…就……”
“一般馬猴子不會主動殺戮成人,而馬猴子造訪時,大多數成人都會因馬猴子的體味而陷入沉睡。除非馬猴子發狂,否則不會造成這樣的慘狀。”
姚乾說著,走到了窗口,這家的窗戶,和房門,都是沒有被加固過的。
“這裡卻沒有加固,那激怒馬猴子的,又是什麽?”
“回大人……草民,實在不知道。”村夫答道。
徐河看著一切,總感覺周圍的運氣有些不對勁。幾乎所有人身上,都有股瘴氣……
是被邪物盯上了?不是,是被一雙眼睛盯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