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阿七的鬧場,越來越多的年輕男女們湧向場地中央,他們手拉著手圍繞火堆旋轉、跳躍、歡唱,一派歌舞升平景象。
盧奇烏斯也按捺不住。身旁的一個年輕姑娘早就對他虎視眈眈,兩人一對眼,盧奇烏斯便伸手遞向嬌笑不已的姑娘,兩人相擁著,踩著華麗的舞步穿插進喧囂的人群。
雖然有幾位年輕姑娘先後拋來曖昧目光,但常朔是個廢宅,在跳舞方面可謂特等殘疾,他只是稍微猶豫了一下,姑娘們就被其他膽大的野漢子勾走了。
一時間作壁上觀者寥寥無幾。
常朔自嘲的拍拍臉頰,然後有些好奇的掃視其余沒有下場的人。
離他十來米遠處,一黑一白兩個壯漢夾著一個矮黑人。三人站在人群邊緣處,保持著統一姿勢:雙手交叉在胸前,兩腳分開立定,一副冷眼旁觀、不屑參與的模樣。
在會場南面,主帳高台之下,“Y”字簡道的尾端,一個似是漢胡混血的年輕人孤身站立。他全身套著精良的兩當甲,左胯懸環首長刀,右腿掛著一架十字弩,神情漠然的望著周遭一切。在他身後一溜排開十名武士,裝備與之並無二致,種族既像是有漢人、又有胡人,當然也不乏胡漢混血模樣的武士,這些人像是拒馬槍一樣攔在道口,審視著來往侍者。
這又是哪家貴賓的護衛?剛才似乎還沒見到。
常朔愈加好奇,裝作漫不經心的掃視過去,卻一眼撞上帶頭武士的凌厲眼神。雖然只是一瞬間,卻感覺仿佛被針扎了一樣的難受,於是他趕緊扭頭看向另一邊。
這一邊似乎沒什麽厲害角色。除了六七個閑散漢子,只有一個頭戴方幅紫羅帷笠、身披紫色披風的身影煢煢孑立。一陣涼風襲來,恰時將披風緊緊吹裹在她身上,清清楚楚的勾勒出曼妙的曲線。遮住容貌的紫羅紗巾也被吹的飄起來,露出精致的下巴和瑩白光潔的皮膚。
“原來不是什麽金剛芭比,也不是什麽女綠巨人!”
雖然沒見過真容,但僅憑穿著服飾,常朔敢肯定,這個身穿紫色披風、頭戴紫羅帷笠的女子便是他要找的人。
“常哥,愣著幹嘛,進來一起玩啊!”
盧奇烏斯剛回頭喊了一聲,就被他的女伴強擰著脖子扭了回來。他現在換了個女伴,高鼻深目,同他一樣是個白種人。
凌亂的火光映在那個女伴臉上,可以看到閃亮的汗珠從她的額頭、秀發上不斷揮灑,濕透了的褻衣緊貼著肌膚,勾畫出貼身的曼妙曲線和聳動不已的胸口。
盧奇烏斯回過頭,用更為激烈的動作作出回應。他雙手托住女伴的腰把她高高舉起,然後飛速的旋轉。
女伴緋紅的裙裾張揚飛舞,像是仲夏夜盛開的玫瑰,兩人絕妙的配合引起周圍人的歡呼。那朵夜玫瑰被放下來的時當眾獻吻,然後雙眼飽含春情的拉住盧奇烏斯衣領,一步一步將他牽出人群,走向丘野一處黑黝黝的小帳篷。
常朔看的心裡一陣悸動,卻不敢像他那樣肆意放縱。今日所遇問題的一大線索就在眼前,他必須抓住機會,從這“紫衣”——神秘女子身上打聽到有用信息。
然而就在他愣神之際,幾個衣飾華貴的閑散漢子闖入眼簾,他們佔據”紫衣”原先位置,不時向貴賓雲集的主帳方向探頭探腦,之後便低頭湊在一起,鬼鬼祟祟的交談著什麽。
常朔心中一凜,目光隨即移向閑漢所視之處,果然發現了紫衣女人的蹤跡。
她走在通往主帳的簡道上,
路兩邊各放著一排火把,其間往來穿梭著傳菜的仆役。女孩在一盤盤蜜餞果子、摻著蜜的羊奶、穿在紅柳枝上的烤肉片、昆侖山上融化雪水冰過的新鮮水果以及辛烈奶酒之間靈巧穿過,一直走向通往高台的木階。 那些閑漢像是議定了什麽似得,開始快步追了過去。他們貼著路邊的火把,隔著那些仆役佔據了女孩的左右和後側,既不動手、也不退散,像是組成一個密不透風的口袋,只等著那女子轉身或者回頭。
“看來那些閑漢有些不懷好意,”常朔快步跟了過去。不過他並不擔心,以他今日切身感受,這名女子手段激烈果敢,正是這些閑人克星。
“紫衣”離高台愈來愈近,暗中圍堵的閑漢也迫得越來越緊,越來越肆無忌憚,甚至攔住端送食盤的仆役,伸手抓食送往主帳的糕點佳肴,然後涎笑著朝”紫衣”指指點點,似乎越靠近主帳,他們就越勝券在握。
但女子好像毫無察覺,畢竟為了遮擋容貌,她頭頂的方幅紫羅帷笠一直沒有拿下。
然而女子忽然停了下來,原來是先前目光煞人的混血武士,他張臂攔住“紫衣”的去路。 那幾個閑漢見狀倒也站住,不過他們兩手叉在胸前,伸出一隻腳在地上抖著,仍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紫衣”也沒說什麽,從腰間囊包掏出一枚明晃晃的物什,然後在武士眼前亮了亮。
武士面色一怔,似乎有些難以置信,他張口說了幾句話,然後回頭望向沸反盈天的主帳,回過頭時卻是一臉猶豫。
常朔不知他們具體談論了什麽,但感覺這個站在主帳前,一臉冷漠、左刀右弩的武士應該不會任由那些閑漢放肆。
他從來到丘頂瓦喀木大會現場開始,便沒看到一個人佩帶刀弓武備,所有人都穿著自己最華美的服飾載歌載舞,除了高台下的這十一個人。
不知為什麽,離高台越來越近,他的心臟也“嘭嘭”跳的越來越快。
“廣德,你膽子不小,竟敢攔住我家少主看中的女人,”閑漢中為首之人體態肥胖,拍著滾圓的肚皮走了出來。他的漢語說的不甚標準,面目卻和盧奇烏斯類似,也是高鼻深目、須發曲卷的白種人,腰間纏繞一條做工精良的羊毛腰帶,其上點綴的金銀寶石甚為醒目。
“你們是什麽人?”被稱為廣德的混血武士神色冷然,並未因閑漢言辭上的無禮而動怒。不過常朔卻看見一些細微之處,武士將左手不動聲色的放在刀鞘近鍔處,拇指將刀鍔向右斜前微推。
常朔心裡有些吃驚,他知道這個武士表面上的平靜其實是偽裝的。因為他握刀的手法正與日本居合道中的握刀術——鯉口之切法相符。
下一步,便是瞬間拔刀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