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藍衫瞪著劉啟年,眼神中盡是頹然恐懼。他受的傷並不重,他只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為什麽劉啟年可以在短短時間裡,做出那麽多反應。他不是沒見過逐風境高手,他們南湘閣就有一名逐風境高手,他也曾和那位前輩交過手。
封濤緩慢睜開眼睛,入目的就是劉啟年泛著金光的身影。迷茫之間似乎想到了什麽,他緩慢閉上眼睛,目光最後落在,他手中的霸王槍上。猛然之間他想到了,渾身金光、如天神一般的霸王,降臨世間,這不就是那個人嗎?
緩緩轉頭,劉啟年望著慢慢收縮包圍圈的禁軍,神色依舊平靜無波瀾。
塵土即將落盡,禁軍邁著整齊的步伐,攜更大的塵土,即將到來。
劉啟年轉身,看著房頂樹上的弓箭手即將射出箭矢,緩慢的向前走這。
目中無絲毫恐懼,劉啟年臉上盡是平靜淡然,緩慢向前走著。通堯四百六十五年,靖唐霸王身死,今日靖唐霸王再次臨世。他叫劉啟年,他是他曾經的袍澤,他為了他,這麽多年受盡苦楚。
江玉東神色陰沉,表情嚴肅,緩步走到宮殿門口。李琦站在宮門口,身後跟著兩個小太監,小太監身後是四個披甲侍衛,他們負責養神殿的安保。
李琦表情平靜,感受到彌漫在心間那股壓力消失,一直僵硬的臉,也逐漸舒緩下來。
轉頭看著江玉東,李琦嘴角露出和煦笑意,“江大人不必憂愁,今夜之事怎麽怪,也怪不到你的頭上。”
江玉東目光微澀,緩緩點頭,“今日的準備已然足夠充分,禁軍圍剿也算是滴水不漏,但即使這樣,依舊沒有攔住劉啟年。”
“江大人,隨我進來吧!”李琦轉身帶著江玉東走進大殿。
大殿中三人依舊對坐,說來齊點睛與狐蘭亭兩人,這樣與李千煥對坐,顯得不是特別恭敬,但可以看出李千煥並不在意這個,那這一切,也就無所謂了。
齊點睛轉身看著江玉東,平靜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神采。
江玉東輕撩前襟,想要跪下,耳邊卻響起李千煥平靜的聲音:“不用見禮了,直接說吧!”
江玉東面顯苦澀,略微猶豫,輕聲將劉啟年殺出重圍的全過程,說了一遍。
齊點睛微微挑了挑眉,沒有說話,而是轉頭看著狐蘭亭。狐蘭亭神色冷漠,沒有理會齊點睛望來的目光。轉頭看著李千煥,說道:“劉啟年一直跟在陸羨身邊,學會無雙氣,也不奇怪。”
劉啟年表情有些遲緩,聽了狐蘭亭的話,良久才反應過來,說道:“我知道劉啟年會無雙氣,我不奇怪。”
齊點睛聽著倆人的話,感覺有些興致缺缺,抬頭看著江玉東,“宋商死的慘嗎的?”
江玉東愕然,目光看向齊點睛,感覺有些莫名其妙,這個人怎麽總這麽不著調。
狐蘭亭撇了一眼李千煥,躬身拾了一禮,說道:“我們先退下了!”
李千煥看著齊點睛,嘴角緩慢露出一絲笑顏,聽見狐蘭亭的話,輕輕點了點頭。
“走了,王上!”
齊點睛拱了拱手,跟著狐蘭亭一起站起身。
月亮斜掛天際,放射清冷的淡黃色光芒,溫暖著趕夜路的行人。
狐蘭亭和齊點睛並排走著,江玉東跟在兩人身後,此時他的臉色很難看,不知想著什麽。
狐蘭亭緩慢轉過身,看著江玉東,“不必茫然,我們一早便知道,今夜留不住劉啟年。”
“這...這是為什麽?”
江玉東向前走一步,讓狐蘭亭和他說話不用回頭。
狐蘭亭略微沉默,輕聲說道:“你就沒想過,我們今夜為什麽,沒有請逐風境的高手,追殺李啟年嗎?”
江玉東目光微沉,緩慢點頭,“您說的我自然猜到了,只是一直想不明白,劉啟年剛剛跨過那道門檻,境界還不穩,如果我們請出客卿長老,何至於讓他跑了!”
狐蘭亭盯著江玉東,目光驟然變得冰寒,“因為有一座山,壓在所有逐風境高手身上,讓全城的逐風境高手,無法動彈。”
“山!”
江玉東目中露出一絲茫然,隨即變成驚恐,壓製逐風境高手無法動彈,那不就是大無畏的境界。
“可是大無畏境界,不是...不允許干涉俗世嗎?”江玉東失聲驚呼。
狐蘭亭目光逐漸變得晦暗,抬頭望著天空殘月,緩緩搖頭,“規則從來都是強者制定的!”
江玉東眼眸驟然一縮,他想起了一些古籍上記載的東西。武道高手之所以,達到大無畏境界,便不可以過問俗世,這個規矩便是當年大堯皇帝制定的。之所以制定這個規矩,便是為了壓製江湖高手,讓江湖不至於凌駕在廟堂之上。
狐蘭亭盯著江玉東,看著他的表情逐漸平複,輕聲說道:“好了,你自己先回去吧?我與太尉大人聊會天。”
江玉東聞言表情微怔,目中閃過一抹擔憂,“丞相我在一旁候著吧!”
“不用!”狐蘭亭緩慢擺手,目中閃過一抹堅定。
江玉東看出狐蘭亭的堅定,苦澀一笑,急步跑開,不在有絲毫停頓。
齊點睛看著眼前這一幕,淡淡一笑,“師兄這禦人手段,還當真是不賴。”
狐蘭亭面無表情,緩步向前走,絲毫不理會,齊點睛的調侃。
齊點睛見狐蘭亭沒什麽反應,頓覺無趣,沉默片刻,說道:“這個大無畏境的高手還算識趣,明白我們服軟,並沒有過多刁難。”
狐蘭亭緩慢停下腳步,緩緩眯起狹長的眼眸,凝視著齊點睛,說道:“我想了很久,還是想不明白一個問題。”
“問題?”
齊點睛目光微沉,表情緩慢的鄭重起來,說道:“還有事情是師兄,想不明白的?”
狐蘭亭表情依舊淡漠,“我雖然叫狐狸、也自視為狐狸,但我不是真正的狐狸,有好的多事情想不通。”
齊點睛目中露出一絲驚奇,嘴角緩慢露出笑顏,“師兄,這套理論有意思,你給...”
“劉啟年對你有什麽用?”
狐蘭亭一句打斷,齊點睛想要扯皮的廢話,一對狹長的眼睛,直直的盯著齊點睛的圓潤桃花眸子。
齊點睛神色鄭重,兩隻眼睛直直的盯著狐蘭亭,腦中不敢有絲毫想法。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是人類情緒最直接的表像,鬼山有一套專門測謊的方法,就是看人的眼睛,俗稱扒牆頭。
狐蘭亭微微一笑,緩慢搖了搖頭,不在盯著齊點睛的眼睛,他明白這麽緊盯著齊點睛,他一句多余的話都不會說。
“不管今天在大殿中,表演的有多好,我知道這件事就是你做的,你不承認也沒用!”
齊點睛輕輕搖頭,桃花眸子緩慢眯起,“師兄這麽說,便有些不講道理了!”
“道理...”
狐蘭亭表情依舊冷漠,眼眸直直的轉向齊點睛,“我們這樣的人,真的有道理可講嗎?”
齊點睛目光緊緊盯著狐蘭亭,緩慢搖頭說道:“我不知道師兄講不講理,反正我講。“
“不見棺材不落淚!”
狐蘭亭臉上露出惱怒的情緒,靜靜沉默良久,又重新恢復寧靜,說道:“不管,你認不認對於我來說,這都無所謂!”
“無所謂?”
“對,因為我並沒有打算拆穿你!”
齊點睛目光微縮,靜靜看著狐蘭亭,不明白他到底什麽意思。
狐蘭亭看著齊點睛,平靜說道:“你不好奇,我為什麽這麽肯定是你嗎?你沒有留下任何證據,計劃也沒有任何漏洞。”
齊點睛聞言依舊沒有回話,靜靜的看著狐蘭亭,眼中透出的是不在意。
狐蘭亭知道他絕對不會承認,輕聲說道:“因為整個靖康城,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只有你,所以隻可能是你。”
齊點睛微微一笑,緩緩搖頭,“你說的這些都是猜測,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你,你心裡最明白!”
狐蘭亭不在看齊點睛,緩慢抬頭望著夜空,輕聲說道:“謝謝你出手滅掉南崇!”
齊點睛表情微怔,低聲重複道:“你剛剛說什麽?”
狐蘭亭神色複雜的看著齊點睛,再次重複道:“我代眾師兄師弟,謝謝你滅掉南崇。”
齊點睛聞言目中露出複雜情緒,緩慢的搖了搖頭,“這個不用你謝,我只是問心無愧而已!”
“問心無愧...”
狐蘭亭又是輕聲重複了一句,怔怔看著齊點睛,目光再次歸於靜靜無聲。短暫的沉默,狐蘭亭嘴角露出一絲苦笑,緩慢的轉身獨自向著宮外走去。
齊點睛靜靜看著狐蘭亭的背影,深深的長處一口氣,目中泛起一絲難明苦楚。
籌謀之事難免會有變化,發生變化,在這變化中尋到那一絲契機,然後平息,這就是謀士的指責。
將劉啟年拉下馬的時候,他根本沒想過,自己會生出救他的念頭,所以今夜因此他受盡煎熬。
犧牲一次用那人的機會,冒大風險強行壓製了一次靖康城。今夜的表演觀眾雖然並不多,卻沉重如大山,讓人無法呼吸。
狐蘭亭很莫名其妙,亦或者說太自信了,有這樣的對手無論如何都不會是一件好事。狐蘭亭相信自己多過相信證據,他斷定齊點睛是罪魁禍首,那便不管有沒有這證據,不管眼前看的。或許可以說很任性,但這種任性讓人恐懼,恐懼的讓他腦仁疼。
靖康城東門口,鷺江的一處分流,風吹起地面的一課枯枝,枯枝跌落入水中,帶起片片水波,泛起絲絲漣漪。
“咳...咳...”兩聲稀碎的咳嗽聲,如跌落水畔的枯枝。
劉啟年盤腿坐在鷺江畔,緩慢的的回復著真氣。
黑袍如鬼般的身形突然出現,依舊沒有露出臉,藏匿厚實的帽簷中,讓人看不真切。
靜靜的看著劉啟年,黑袍人神色複雜,當年陸羨與諸強者大戰,他事後得知,趕到的時候看到的也僅僅只是被削去山尖的蘭緒山,和這一杆孤零零的龍虎霸王槍。
劉啟年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緩慢睜開眼睛,看著黑袍人目中露出一絲複雜情緒。
“無雙氣的副作用便是積蓄,你傷勢積蓄這麽多不好受吧?”黑袍人聲音依舊冷漠,無絲毫情緒波動。
“還好,暫時死不了!”劉啟年目光平靜,他自然明白無雙氣的副作用,有這個心裡準備。
無雙氣是陸羨自己創造的功法,江湖上一般叫他霸王氣,因為陸羨是霸王。使用無雙氣的人,會在一定時間內,金剛不壞刀槍不入,甚至失去痛感。但受傷就是受傷,無法挽回,所以當無雙氣的使用者,將無雙氣散去那一刻,便會迎來使用無雙氣以後所有的痛苦,這便是所謂的積蓄。
黑袍人抬手彈出將一顆黝黑色珠子, 彈向劉啟年,“這是他讓我給你的,他說今夜你已經受到了懲罰,讓你拿著這顆珠子去灰燼,過自己的生活,不要再錯下去了!”
“懲罰...”
劉啟年伸手接過黑袍人扔來的事物,眼眸中閃過一絲茫然,他有些不明白懲罰的含義。
緩慢的低下頭,劉啟年看著手中事物,目光驟然變成駭然,驚訝的看著掌心事物,目光緩慢的變成茫然。這是一顆黑色的珠子,黑色的珠子表面,有細密的棕色紋理。
他不知道這具體是什麽木頭做的,但他見過這顆珠子,亦或者他見過這樣一串珠子。
猛然抬起頭,劉啟年迷惑茫然的看著黑袍人,“他是誰...他為什麽要懲罰我...為什麽要救我...”
片刻似乎想到什麽,劉啟年眼眸緩慢收縮,然後低下,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最後歸於平靜。
“好自為之吧!”
黑袍人沒有回答劉啟年的話,慢慢轉身離開了。
劉啟年依舊低頭看著木珠,眼眸中的疑惑越發濃重。回想著與那個人接觸的每一個細節,他心中突然生出一個異想天開的念。當年那個聰明可愛的孩子,有沒有可能還活著,可是當年的死亡名單上,明明有那個孩子。
緩慢的平複情緒,劉啟年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右手手掌緩慢握緊,劉啟年打算盡快恢復傷勢,前往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