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月巴視角)
島崎先生如辯方所願被帶上了證言台。
按照審理進程,這位證人算辯方證人,理應由我來詢問,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詢問。
辯方到底想要幹什麽?到底想要證明什麽?相信島崎先生也同樣不知所措吧?
“島崎裕二,請就你案發當晚的行動進行詳細的描述,這次請不要有所遺漏。”
對面的辯護律師開口了。事到如今還有確認島崎裕二當晚行動的必要嗎?
島崎先生倒是冷靜地點了點頭。
“好的。”
島崎裕二作證中
當晚我和外景隊的同事一起在民宿聚餐,聚餐一直持續到九點半左右。
大約九點鍾左右妙子說有要事要回家一趟,但是出去了四十分鍾還沒有回來,我稍微有點擔心。所以九點四十五我借口去買煙從民宿裡出來,去往神社。
路上,我沒看到任何人影。
等我到了神社的台階底下,我隱隱約約聽到了刺耳的笑聲。
我覺得那是安西手表鬧鈴的聲音,因為擔心安西對妙子不利,於是我衝上了台階。
而那時,安西已經倒在血泊裡了。他伸出的右手所指著的地面上,寫著“マメ”兩個假名。
我當時腦子裡就只有一個念頭——妙子殺人了,我要幫她脫罪。
我構思了一個計劃。
因為我和安西身材相似,只要穿上了安西的夾克和帽子,不仔細看就分辨不出來。只要讓他那極具特色的手表響起來,別人的就會產生安西當時還在民宿的錯覺。
為防萬一,我擦乾淨了刀柄上的指紋,然後就是修改地上的血書了。
我在下午的時候,在神社旁邊的小樹林裡目擊到了安西威脅那智先生的事情。警方的注意力越是放到別人的身上,那妙子也就越安全。所以我就把“マメ”改成了“ニマィメ”。
之後我返回民宿,裝扮成安西的樣子,讓安西的手表鬧鈴響起。
當時也正好遇上妙子回到民宿。我以為這樣妙子就能有不在場證明了,可惜當時就被鈴木檢事看穿了……
自掘墳墓了吧,菜鳥辯護律師?
“審判長。檢方認為剛才這個證人的證詞已經解答了剛才辯方疑問!”
辯護律師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整個人變得一點氣勢都沒有,還開始不住地冒冷汗。
“寶月檢事,你是什麽意思?”
“根據證人的證詞,被害人的手表鬧鈴突然響起!被告人是聽到了響聲,於是驚慌失措地跑離了現場,因此沒有時間擦掉血書!”
裁判長點了點頭,向辯護律師征詢意見。
“辯護人,對檢方的立證還有什麽要反駁的嗎?”
“審判長!我認為證人的證詞裡還有巨大的矛盾!辯方請求對證人的證詞進行‘詢問’!”
真的嗎?那為什麽你臉上那麽多冷汗?
辯護律師摸了摸自己的後腦杓,然後露出了有點尷尬的微笑。
果然是拖延時間的戰術?
正當我打算開口反對辯方拖延時間的時候,辯護律師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島崎先生,既然被害人的鬧鈴響了起來,那麽你應該注意到當時幾點了吧?”
島崎先生回想了一下,搖了搖頭。
“神社的階梯有點長。
等我衝到階梯頂端的時候鬧鈴已經停了,因此我當時並沒有第一時間去看他的手表。但當時我摘下安西先生的手表的時候,大約是9點54的樣子,因此我覺得安西先生的鬧鈴應該是定在9點50。” 這時,本來還不好意思地傻笑著的辯護律師突然嚴肅了起來,雙手一拍桌子:
“島崎先生,你確定嗎?”
島崎先生也被辯護律師嚇了一跳,但還是回答了辯護律師的問題:“是的,我確定。”
“審判長!辯方認為這裡有一個巨大的矛盾!”
裁判長和我一樣陷入了深深的混亂,這段話哪裡有矛盾?
“島崎先生是9點45出發的,到達神社底下是9點50!等到衝上階梯之後鬧鈴已經停止,意味著即使島崎先生最後一段階梯是用跑的,從神社到民宿實際上也花了6分鍾!妙子小姐是十點鍾的時候抵達的民宿。而比島崎先生還要矮上許多,又是女生的妙子小姐需要在9點52、53分的時候出發才能及時抵達民宿!但是在9點54之前,島崎先生始終在神社門口!也就是說兩人必然會碰面!但兩人根本沒有提到過這一點!”
“真是荒謬!這只是你的臆斷!如果從神社到民宿的只要花3、4分鍾呢?你的假設不就毫無意義了!”
“一點都不荒謬!根據之前其他外景隊成員的證詞,島崎先生是十點十五分左右回到的民宿!完成偽裝工作後,島崎先生沒有任何停留現場的理由!可即使是這樣,島崎先生也足足花了十五分鍾往返民宿和神社,也就是說單程需要7分鍾左右!”
這次的辯護律師一點都沒有驚慌,反而插著腰,一副很神氣的樣子。
“要不我們來打個賭如何!就算是寶月檢事你去走一遍,也要花上7、8分鍾!”
“為了解釋這個問題,我希望我的當事人能對此進行作證!”(注)
辯護律師凌空一指,法庭中就好像突然吹起了風。
迫於辯護律師的氣勢,我沒能開口反駁。裁判長見我沒有反對,於是同意了辯護律師的請求。
島崎先生被帶離了法庭,代替他站上證人席的,是一臉困惑的被告人妙子小姐。
她沒有回答辯護律師的問題,反而試圖勸服辯護律師。
“……成步堂先生,感謝您的努力……但安西先生真的是我殺的……”
辯護律師沉默了一下,然後堅定地搖了搖頭。
“不,妙子小姐,你所看見的不一定是全部的事實真相。從我們剛才討論的事實來看,這個案件還有許多疑點尚未明朗。我相信你不是殺害被害人的凶手。”
“可是,我知道的全都說了,我真不知道還有什麽好作證的了……”
辯護律師認真地看著妙子小姐,眼中燃燒著灼人的熱情。
“不,就像剛才島崎裕二重新作證,我們就發現了新的疑點。你的證詞中也許會潛藏著你還不知道的真相。你只需要認真,詳細地陳述當時的情形,接下去的請交給我。”
現在的辯護律師和剛開庭時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這一刻的他已經完全褪去了慌亂和緊張,一言一行中都帶有讓人信服的力量。
這就是你的得意門生嗎,綾裡千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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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被告其實享有作證的權力,而且就算被證明是說謊也無需承擔偽證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