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這詩是誰寫的,秦川已經不記得了,他隻不過覺得這句詩很符合現在的意境。
長河卷沙,奔騰不息,落日已斜,晚霞縈繞,孤煙未熄,老酒已空。
只剩下幾塊石頭和著沙土堆成的簡陋無煙灶台,上面還燉著半鍋羊肉,旁邊還架著幾個餅子,邊上一圈的骨頭殘渣。
此刻老鬼牽著他的黑驢,正數落著秦川。
“你這小子藏的真深啊,要不是老夫要遠行,是不是還吃不上這一頓羊肉泡饃啊?”
秦川笑的很勉強,他有些舍不得老鬼走,卻又無法留住他,關鍵是老鬼是因為他而走,準確的說,是他給老鬼的一副圖。
“這一去行程數萬裡,定會有許多艱險,希望你還能回來,到時候再好好和你喝上一場。”
老鬼爽朗的笑了:“家在這,還有人在這,我怎麽會不回來,我死了是要葬在鬼谷的南山上的,落葉終究是要歸根的,再說,我還惦記著你跟我說的烤全羊呢,放心,多則五年,少則三載,我一定回來吃你的羊,到時候可別賴帳。”
兩人寒暄了一陣,太陽已經完全下山了,老鬼終於上了他的黑驢,一人一驢,搖搖晃晃的向落日方向而去。
“枯藤沒有,老樹沒有,烏鴉這時候不該出現,古道西風瘦驢,夕陽西下,老鬼出關去啦,嗯,這意境不錯。”
秦川對自己的文采十分滿意,好歹他也稱得上滿腹經綸,老鬼都誇他,雖然是他剽竊而來,但是誰知道呢。
老鬼走了,三年前就說要走,直到今天才真的走,這三年,老鬼和他幾乎是形影不離,如果老鬼是個美女,兩個人早就睡到一起,娃都生了好幾個,即使這樣,秦川還是不知道老鬼的本名。
看著遠去的老鬼,他心中有些複雜,這個唯一了解自己的人走了,還是被自己給忽悠走的,送他一曲吧。
“送你送到小城外,咦?不對,換一首,我要穿越這片沙漠,找尋真的自我……”
落日已下,茫茫戈壁灘上的一堆火著實有些顯眼,隔著十幾裡就能瞧見。
秦川的歌一直唱了半個時辰,天都黑了,他準備收拾了鍋灶,卻沒想到自己被人給盯上了。
“什麽人,幹什麽的!”
一個渾身披著黑色皮甲的人悄然出現在秦川不遠處。
秦川停住動作,舉起雙手,慢慢轉過身,這裡地處朝邊境,是西北秦地和北匈帝國的交界之處,危險四伏,小心為妙。
看那騎兵的裝扮,他舒了一口氣,標準的秦軍騎兵打扮,應該不止一個人,至少是一個小隊過來的,馬肯定被藏在不遠處。
按照編制,這個小隊應該有十二個人,此刻隻出現一個,也就是說還有另外的十一個沒有出現,也就是說,現在可能有十一具弓弩在對著秦川。
這個時候隨便一個動作都會要了秦川的命,他可不想死在自家人手裡,這些人可都是他老爹的兵,他操著一口秦腔喊到。
“軍士莫急,我是過路的遊俠,在此送別好友,切莫動手。”
軍士警惕性很高,即使聽到秦川一口秦腔,也沒有貿然靠的太近,隻是往前走了幾步,看到秦川的面孔,問道:“你是秦人?”
秦川點點頭,如果他不是秦人,那就再沒有能稱得上秦人的人了,秦人之稱,源於秦候,秦候的封地被稱為秦地,秦地上生活的人,自然就被稱為秦人,而當代秦候,
那可是秦川的老爹。 軍士又問:“可有憑證?”
秦川把手伸進懷裡,又引起軍士的一陣警視,噌的一聲,這軍士拔出腰間的短劍。
“你幹什麽?”
秦川連忙道:“軍士莫急,我隻是拿我的簡和文書而已。”
“簡”是大周朝特有的物事,是人們身份的證明,由官方進行製作,根據身份和地位,有玉質,金質,銀質,和銅質,上面有繁瑣的花紋和印記,而且各不相同,仿製極其困難,一旦有人生老病死,官府就會將其“簡”回收。
“簡”的出現主要是為了防范敵國奸細混入,雖然仍然有些漏洞,但是再配以官方各種文書,就大大降低了奸細混入的可能。
秦川慢慢掏出來一個玉質小牌,這便是他的“簡”,還有一張紙質的文書,上面還蓋著鮮紅的官印,這是他特意找他大哥要來的,有了這個,大周超過百分之八十的地方他都暢通無阻。
軍士依然沒有放松:“把簡放在地上,退後十步。”
秦川照做,軍士走過去撿起來簡和文書,看了兩眼就面色大變,又細細看了一遍,突然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西北邊軍第四鎮陽關衛第三營第一大隊第三中隊第八小隊隊長韋七,參見三公子。”
秦川沒想到一個小隊長輕松就把自己給認出來了,有些驚訝。
“你見過我?”
韋七搖搖頭,說道:“標下哪有那命見到公子,是大公子將三公子您的簡和官文的樣式畫出來通報了全軍,所以小的才看出來。”
原來是這樣,看來這一走三年,家裡人是真的急了啊。,這法子都被大哥給用上了。
“行了行了,起來吧。”
韋七站起來身子,對身後喊了一聲:“兄弟們都出來吧。”
刷刷,從四下裡又鑽出來幾個人影,從方向布局上看,這一個小隊已經將秦川給完全包圍,剛才若是秦川不配合,此刻已經被射成了篩子,看來老爹手下的兵果然訓練有素。
西北大地,溫差浮動太大,到了晚上格外的冷,這些軍士穿著冰冷的皮甲,又在沙地裡埋伏了半天,已經凍的瑟瑟發抖,秦川在鍋裡燉著的熱羊肉,吸引力不是一般的大,有幾個個人口水狂咽。
秦川見這樣子,微微一笑,說道:“兄弟們巡邏辛苦,不如坐下來吃些熱飯。”
韋七看著手下沒出息的樣子,真想一腳踹上去,尷尬的看著秦川說道:“這怎麽能行,我們這些粗人怎麽能搶了三公子的飯食。”
秦川一臉正色:“無妨,我已經用過餐了。”
韋七聽秦川這麽說,再看看手下們確實有些可憐,對秦川一抱拳,說道:“那就多謝公子了,韋九,你帶著兄弟們先吃,我去給你們放哨。”
秦川讚許的看著韋七,這是一個合格的隊長,秦家的軍士如此優秀,他由衷替自己的老爹感到欣慰。
趁軍士們吃飯的功夫,秦川悄悄走到一邊,席地而坐,仰望星空。
離開家三年,他有些懷念家裡的親情味道,雖然他本來不屬於這個世界,可是卻慢慢喜歡上了這裡。
作為一個穿越者,秦川是幸運的,也是倒霉的。
幸運的是他一出生,就領先了別人一大截,父親是大周朝一等侯爵,封地八百裡,爺爺是大周朝三公之一,統領大周兵馬大權。
兩個哥哥青出於藍,自加冠之後就立身軍伍,建功立業,而他作為後來者,可以不用承擔這麽多的責任。
倒霉的是,這個世界的歷史似乎和他知道的有些不一樣,似乎不是記憶中那個群雄並起的混亂戰國,而是一個不一樣的大周朝。
雖然同樣是分封諸候國,但是王權卻強大了無數倍,王朝的軍隊將各路諸侯的封地分割包圍,而諸侯的軍隊卻被拉到邊疆守衛疆土。
雖然人民的生活水平不是很高,但是因為社會的相對安定,一些新鮮事物被發明出來。
秦川在小說裡看到的提煉精鹽,造紙術四大發明之類的主角金手指在這裡完全不存在。
紙已經有了,精鹽也便宜的不能再便宜,唯一缺乏的就是農作物的產量,可是土豆玉米紅薯這樣的大BUG,秦川壓根就沒機會帶過來,他是靈魂穿越的。
毫無優勢的秦川選擇了認命,前世的他淪為金錢的奴隸,為了生存轉戰於世界各大戰場,他已經厭煩了硝煙彌漫戰火紛飛的日子,這一世他就想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
樹欲靜而風不止,秦候這樣優秀的人怎麽能忍耐自己的兒子平平淡淡,從秦川記事起,就給他廣羅天下名師。
三山五嶽的武學宗師請來了,不過三五日就被秦川全部氣走,定下了一個結論,秦候的第三子是個武學白癡。
博學大儒到了秦家,第二天被吊在了房梁上,留了一句“孺子不可教也”,大儒也跑了。
技藝超絕的能工巧匠也去了,卻被秦川公子拉過去做什麽會飛的大鳥,罵了一句神經病,又逃得遠遠的。
十五歲之前,秦川每天應對這些所謂的名師高人,已經膩味了,一直到連江湖騙子都不敢再入秦府,秦三公子不學無術的名頭算是傳遍了大周。
秦候乾脆把他綁了,強行送到了天下第一高人鬼谷子的地盤,鬼谷書院,他是希望這樣的學術聖地中,自己不成器的兒子好歹沾點光。
就是在這個天下所有人都擠破頭想要進去的地方,秦三公子再次創造記錄,一百零八位書院名師,竟無一人願意收秦三公子為徒。
秦三公子每日坐在書院大門外百無聊賴,巧合之下結識了打掃書院衛生的老鬼。
最後他發現,電視裡描述的掃地僧都是隱士高人的段子是存在的,譬如老鬼,這家夥似乎什麽方面都很牛叉。
我們的秦三公子果斷選擇了和老鬼一起跑路,遊世三年,他把大周朝的疆土走了個七七八八,終於確認自己還在地球上,記憶裡的山河都在,隻不過換了個名字。
他把目光又延伸到了西方,他很好奇在不一樣的歷史下,西方是什麽樣子的,而他又不敢自己去看,所以老鬼就成了他意中最為理想的探路人。
就這樣,他用一張草圖成功喚了老鬼的好奇心,而今天,就是老鬼西行的開始。
秦川不怕老鬼會半途而廢,因為他告訴老鬼,西方有畝產超千斤的糧食,有和老鬼一樣,甚至比老鬼還厲害的學術高人。
……
秦川這一坐就是一兩個時辰,夜色漸深,靜謐無聲,今天是三月初了,天上無月,為了不引人注意,火已經被熄滅了,能見度很低,雖然冷了一些,但是安全了不少。
韋七等人並沒有離去,而是以保護秦川為由,留了下來,韋七的親兄弟韋九卻不在了。
秦川知道,肯定是回陽關報告自己的消息去了,他不怪韋七,因為他不過是個小隊長,不敢瞞著這麽大的事,更何況這也是天大的功勞。
幾個軍士或坐或躺,都已經睡著了,而韋七這會兒還在放哨,讓秦川對他的賞識又多了一分。
秦川正準備叫韋七,異變發生了,韋七突然俯下身子,隨後慌慌張張的往回跑。
“有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