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星火點點出現,排成一排,緩緩靠近,看那數量,少說有百八十人,正由北向南而行,。
軍士們反應很快,已經牽好馬,圍在他們的隊長韋七身邊。
秦川所在的地方距離陽關近兩百裡,騎馬也要近兩個時辰,算著時間,即使韋九不惜馬力,也不可能這麽快就回來,這些人不是馬賊就是北匈帝國的軍隊。
韋七心中焦急,秦川的安危落在他頭上就是天大的事情,當即下令上馬,所幸他們這樣的巡邏小隊多配了一匹馬,秦川不用和他人共騎。
寂靜的夜晚,聲音傳的很遠,馬兒的嘶叫聲很快就暴露了秦川他們的行蹤。
那些火把的速度加快了,衝著秦川他們而來。
“追上他們,別讓他們跑掉。”
這些人的速度很快,不多時與秦川他們的距離就拉近了許多,連說話都能聽得見。
韋七急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大周的馬比不得北匈的馬快,如果一味逃跑,必然會被追上,情急之下,韋七果斷做了一個決定。
“李老四,你們三個帶著公子先走,其他人準備隨我掉頭,纏住他們。”
秦川沒想到韋七如此果決,他持反對意見:“不行,我怎麽能扔下你們,要死也要一起死。”
韋七哈哈笑道:“公子,有你這話,韋七此生無憾,待遇到我兄弟韋九,請看在小人的面子上,幫我告訴他,讓他好好孝敬家裡的老母。”
秦川依舊不同意:“不行,你們這就是去送死。”
韋七道:“秦人不怕死,兄弟們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咱們這條賤命能換公子安康,想必在侯爺面前也能留個名頭,李老四,看好公子,吾等去也,隨我來。”
韋七打馬轉向,帶著兩個組八個人衝著火把去了,秦川想要跟上去,卻被叫做李老四的人一把拽住韁繩。
“公子莫做傻事,隊長死得其所,公子此刻回去也隻是螳臂擋車,白白葬送掉性命,俺們這些人一個也活不成。”
李老四的馬術很好,或許這就是韋七把秦川托付給他的原因,秦川身下的馬隻能順著韁繩,玩命狂奔。
韋七等人已經接近了敵人,距離敵人不過一箭之地,對方主動發起了攻擊。
弓弦陣陣,零零散散的箭矢飛過來,落在他們的四周,還好天色黑暗,對方的準頭差的很,這一輪箭雨並沒有對他們造成殺傷。
面對十幾倍的敵人,韋七毫無懼色,反倒十分坦然,果斷下令:“放箭。”
韋七等人早已準備好的勁弩射出八支利箭,以暗打明,準頭要好很多,頓時有幾名敵軍中箭落馬,韋七等人立刻打馬轉向,利用轉向與敵人保持一定的距離。
這是一場成功的遊擊戰,雖然規模不大,而且八個人對上百人,韋七還是成功的拖住了這些人近一刻鍾的時間。
當被利箭穿透心髒的那一刻,韋七的眼睛還看著秦川等人逃走的方向,他用生命詮釋了秦人不怕死的真正定義。
……
秦川不時的回頭看,期望能看到韋七的身影,黑夜漫漫,身後喊殺聲越來越弱,漸漸重歸平靜。
一刻鍾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秦川等人也就趁這功夫狂奔了十余裡,以北匈草原良馬的速度,不出半個時辰,就能追上來。
就是在這個時候,秦川他們的前方又出現了一片火把,數量更多,看樣子三五百是有的。
李四等人見到此景,連忙停下馬,
這麽黑的天,誰都分不清楚是敵是友。 所幸,雜亂的馬蹄聲夾雜著熟悉的秦腔傳過來,秦川提起的心也能放下了。
李四等人面露喜色,急忙喊道:“在這裡,公子在這裡。”
片刻功夫,火把就到了秦川面前,一人翻身下馬,衝到秦川面前,單膝跪地。
“三公子恕罪,屬下陽關衛統領張辰來遲了。”
秦川擔憂韋七的安危,急忙說道:“張統領快快免禮,我們被北匈的人追殺,韋七去拖住他們了,快派人去救他們。”
張統領道:“公子,怕是已經晚了,我們的馬追不上北匈人,貿然出擊,全無益處。”
秦川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他還是有些著急了,這可是兩方交戰,不是黑社會打架鬥毆,不能全憑義氣。
“那張統領如何打算?”
張辰道:“伏而擊之,務求全殲。”
……
秦川他們的猜測沒錯,追擊他們的的確是北匈帝國的一個百人隊,此刻百人隊的百夫長阿禿兒正帶著手下打馬急行。
這次他們這個百人隊的任務就是清除大周的遊騎,作為一個老騎兵,常年與大周打交道的阿禿兒知道大周的遊騎晚上從不出關,所以他才敢命令手下點起火把。
經驗害死人,阿禿兒此刻後悔莫及,就像草原上老人們說的那句話,天天玩鷹,卻被鷹啄了眼。
從發現這隊秦兵,阿禿兒就下了全部圍殺的命令,結果讓他意外的是,就這麽一小隊的人,竟然還主動向他的百人隊發起了攻擊。
秦兵隻留下了八具屍體,阿禿兒知道秦兵編制,這八個人隻是為了拖住他們,還有四個人跑了。
如果剩下的四個人逃脫,回到陽關去通風報信,那阿禿兒的這個百人隊會全部給這八個人陪葬,所以阿禿兒絲毫不敢怠慢,心急如焚。
“快,再快點!”
阿禿兒不斷地催促著部下,卻沒意識到危險正一步一步逼近。
三百秦兵已經張好了口袋,等著他們鑽進去。
阿禿兒一騎當先,真的給屬下帶了個好頭,一個送死的好頭。
正奔著,阿禿兒的馬身子一低,似乎蹄下踩空,瞬間馬腿就折了,連人帶馬向前翻滾過去。
還好阿禿兒反應夠快,一個跟頭就重新站起來身子,看到四周地上坑坑窪窪的陷馬坑,他意識到了不妙。
“不要過來。”
已經晚了,已經有十幾個騎兵遭了殃,連人帶馬倒在地上哀叫連連,後面的人也都勒馬停下。
“殺!”
隨著一聲高喝,一陣箭雨射過來,北匈帝國的百人隊又躺倒了一片人,在他們的側後方和左右兩側,三隊人馬衝殺過來。
完了,阿禿兒知道秦兵的厲害之處,這種形勢之下,他們這個百人隊幾乎沒有逃出去的可能。
他拽過一匹無主戰馬,翻身上去,帶著手下向著後方那隊秦兵衝了過去,這是唯一的逃生機會。
戰鬥持續了小半個時辰,北匈帝國的百人隊的人數越來越少,突然有一人從秦兵的包圍圈裡鑽了出來,一刀砍在馬屁股上,戰馬吃痛,速度驟然快了不少,不多時就消失在夜幕當中。
秦川遠遠的站在一處高地上,面無表情的看著戰場,張辰就站在一旁,這種小打小鬧的戰鬥,不需要他們親自動手。
看到有人逃走,秦川臉上未免有些失望,這樣佔據人數優勢的伏擊戰,還能有敵人逃脫,不得不說,北匈騎兵的戰力還是很強的。
張辰面色尷尬,心裡恨恨罵著不爭氣的手下,這群家夥真是欠練,在公子面前丟這麽大的人。
戰鬥很快結束,一個秦兵打馬跑了過來,向張辰匯報:“報統領,殺敵八十九,還有一個人跑了。”
張辰道:“廢物,那麽多人圍不住一個人,你們是幹什麽吃的。”
騎兵不敢吭聲,一旁的秦川問道:“軍士們傷亡如何?”
騎兵看了看張辰,不敢說話。
張辰一鞭子抽過去,怒道:“說。”
騎兵趕緊道:“折了十五個,傷的有五十多個。”
張辰更火了:“廢物,都是廢物,留你們何用。”
秦川心裡默默比較了一下,北匈帝國的騎兵果然戰鬥力強悍,要比秦兵強上不少,若是換成其他諸侯軍或者周天子的王師,或許戰績更加慘淡。
秦川安撫了暴怒的張辰,帶著人馬費了一番功夫,才找到韋七等人的屍首。
韋九跳下馬,僅僅抱住哥哥的屍體,仰天痛哭。
看那韋九可憐的樣子,秦川心有不忍,有些自責,若不是他,或許韋七不會送命的。
他按住韋九的肩膀,說道:“韋九,你心裡一定很怨我吧,若是沒有我,或許你們已經在陽關城內喝酒了。”
韋九當即跪下身子,說道:“韋九不敢埋怨公子,當兵人理應戰死沙場,兄長死得其所,兄長的仇,韋九會找北匈人討回來。”
張辰不由讚道:“好小子,不愧是韋家兄弟,我知道你們,兄弟十人,九人從軍,加上韋七,你們兄弟折了八個,可歌可泣,壯我大周軍威。”
張辰的話讓秦川很是震驚,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事情,秦人果然民風彪悍,這種悲壯的事情足以載入史冊,流傳千古,而不是僅僅埋身黃沙。
小小的一場戰鬥,秦川仿佛看到了前世史書裡記載的那個大秦,同樣的悍不畏死,同樣的舍身為國,那個大秦還在,可惜這是個不一樣的大周,沒有亂世,不出英雄。
就是這愣神的功夫,又出現了新的情況,在秦川他們的四周,又一個百人隊出現了,不過這個百人隊似乎沒有那麽著急, 反倒十分小心,不打火把,也不進攻,隻是遠遠的跟著秦川他們。
發現這群人的出現,張辰也很是奇怪:“今個兒是怎麽回事,怎麽這麽多的北匈人,公子,我看我們還是先回陽關吧。”
秦川應下了,一群人打馬而走,後面北匈的百人隊也跟了上來,靠得更近了,張辰當即命一隊人去驅趕,可是北匈人仗著馬快,又轉身走掉,等到你不追他,又重新靠過來,像是狗皮膏藥一樣。
“我知道了。”張辰恍然大悟。他看出了這些人的企圖:“他們在等人,這群該死的北匈人,這附近一定還有他們的人,公子快走。”
秦川一行人再不做停留,向著陽關全速前進,後面的百人隊鍥而不舍,緊緊的咬了上來,慌亂之中,張辰向後看了一眼,頓時被驚到了。
鋪天蓋地的火把,出現在天地相接的地方,這些火把快速的移動,如同波浪一樣,此起彼伏已經無法估算人數,半邊天都被照紅了。
“這是,天哪,北匈人又打算開戰了嗎?這些瘋子,快,再快。”
最後五十裡的路,跑的很辛苦,很狼狽,秦川等人還是幸運的進了陽關。
陽關是大周西北的第一道屏障,城不大,卻是一處天險,依山而建,就像是一個塞子,堵在一處山谷口,卡在北匈人南下的路上。
每一次大周與北匈的戰爭,總是起於陽關,終於陽關,自秦兵駐守陽關起,這座關就沒有陷落過。
所以,陽關被北匈人送了一個新的稱呼,“鬼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