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為冒險者公會不再派人來了。反正也沒什麽用，羊還是繼續丟。”陶特老人說道。
　　“放心吧，找不到羊就不花錢。”莨菪從旁說道。
　　陶特老人聽了這話，歎了口氣，搖搖頭，沒做聲，將馬丁等人帶到屋裡。
　　莨菪吐了吐舌頭，跟眾人後面進了屋。
　　屋裡陳設簡陋凌亂，座位只有一個凳子一個椅子，於是讓陶特和嵐音坐下，其他人站著說話。
　　“外面風景不錯。”莨菪說道。
　　“哦。”陶特老人壓低嗓門應了一聲。
　　“又有水又有草，是個放牧的好地方。那些是苜蓿吧?”莨菪問道。
　　“是。”陶特應道。
　　“那些木柵欄看上去很結實，是你親手做的嗎?”
　　陶特老人點點頭。
　　莨菪不知接下來該說什麽好，眼前這老人回話隻用一個字，甚至乾脆隻點頭，這讓擅長閑聊的莨菪覺得有勁使不上。
　　莨菪求助似的望向馬丁。
　　馬丁心想，也有你玩不轉的時候啊，難得。
　　“說說你的羊吧。”馬丁接過話頭。
　　陶特老人抬起頭，用帶著血絲的眼睛盯著馬丁，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陰沉聲音說道:“這裡有什麽東西，在偷吃我的羊。”
　　“呃，你是說，你的羊是被吃掉的?你確定那不是狼?”雖然被陶特盯得渾身不自在，但馬丁還是努力問道。
　　“絕對不是。狼吃東西會留下痕跡，剩下羊毛，骨頭，血跡。但這種東西不會，它一點痕跡都不留。”
　　“等等，你說一點痕跡都不留，那你怎麽知道羊是被吃掉，而不是跑掉?”
　　“你們進來前不會只看到風景了吧?”陶特老人斜眼瞥了莨菪一眼，“這裡三面環河，我還修建了木柵欄，羊怎麽可能跑掉?”
　　“木柵欄沒有缺口?”
　　“完全封閉，完全沒缺口。我檢查過很多遍。”陶特老人堅定地說道。
　　“聽起來羊像是憑空消失了?”馬丁感到奇怪。
　　“如果你一定要那麽說的話。我覺得是被什麽東西吃掉了，連骨頭也不剩。每隔幾天就吃掉一隻羊，甚至還吃掉了我的狗。它遲早會吃完羊和狗，就該輪到我了。”老人一邊說著，一邊雙手攥在一起，不停地絞著手指。
　　馬丁記起來，胖大教官戈特說過，陶特老人養了兩隻狗，但他們在門外只看到了一隻。
　　“狗不會預警嗎?如果那個東西來偷羊的話?”
　　陶特老人冷笑了一下，說道:“預警?丟羊的事情總是發生在深夜，邪惡勢力在曠野上囂張之時。有一天夜裡，一隻狗忽然大聲吠叫起來，我趕緊抓起劈柴斧，就要走出去。走到門口時我停住了，我感到有什麽不對勁。那時我養著兩隻狗，都是那種以凶猛著稱的品種。但當時我發現只有一隻狗在叫。我仔細傾聽，聽到了另一隻狗嗚嗚低鳴，那是狗害怕時才發出的聲音。”
　　“你是說，狗害怕那東西?”馬丁問道。
　　“何止是狗，當時連我都被嚇到了。我就那麽提著斧子站在門邊，感覺自己的血都凍僵了，我能感覺到有東西就在門外徘徊，等著我出去！我一動不動，屏住呼吸，生怕被它察覺。忽然！”
　　老人忽然提高了聲調，馬丁嚇了一哆嗦。
　　“門外傳來淒厲的狗叫聲，就像惡魔在尖叫。我當時嚇得癱倒在地，手腳並用，爬著遠離屋門，生怕被那東西衝破木門，闖進屋子。但它沒進來，狗慘叫了一陣後，聲音消失了。然後外面響起骨頭被咬碎後反覆咀嚼的咯吱咯吱的聲音。”說到這裡，陶特老人驚恐得難以自製，似乎喪失了說下去的勇氣。
　　“然後呢?”馬丁追問道。
　　陶特老人喘息了一會兒，等心情平靜下來後繼續說道:“那天夜裡再沒發生過什麽事。第二天，那隻吠叫的狗不見了，沒發現血跡，也沒有骨頭和毛皮，就那麽憑空消失了。剩下那隻嗚嗚叫的狗，很長時間都那麽蜷縮著，時不時帶著恐懼張望羊圈。自此以後，我晚上不再出門，羊都是晚上丟的，夜幕降臨後，邪惡勢力在曠野中肆虐，那正是它出沒活動的時候。”
　　陶特老人講完，屋裡鴉雀無聲。
　　過了一會兒，馬丁打破沉默，建議道:“我們去羊圈看看吧，或許能發現什麽。”
　　“你們想看到什麽?我說了，那東西連骨頭帶皮毛一起吃，什麽都沒剩下。”陶特老人的語氣又激動起來。
　　“也許能找到些不易察覺的線索。”馬丁解釋道。
　　“對，對，前面兩撥人也是這麽說的。但他們什麽都沒找到，然後就徹底不信這回事，拍拍屁股回去了。其中一撥人還住了一夜，什麽都沒發生，我還記得第二天早上他們那急於離開的不耐煩表情，仿佛一切都是我編造出來的。”
　　“我們願意相信你。和一般橡木級冒險者不同，我們經歷過一些事情，知道那可能是真的。”嵐音試圖安撫老人。
　　“不是‘可能’，那就是真的。但它不會留下痕跡。如果你們願意去看看，我當然不反對。”說著陶特老人站起來。
　　陶特老人走到屋門口，忽然停住了腳步。
　　這時外面夜幕已經降臨，正是陶特老人說的邪惡勢力肆虐之時。
　　馬丁拍拍老人的肩膀，說道:“放心吧，有我們在，沒事的。”
　　老人有些猶豫，但他最終還是打開了門。
　　門外是夜晚中的曠野。
　　夜空中繁星閃爍，仿佛無數雙窺視大地的眼睛。
　　白天看到的森林，此時已經化作一團黑影，仿佛巨大的黑暗妖獸，趴伏在河對岸。
　　夜風拂過曠野，發出哭泣般的聲音。
　　看到這番景致，馬丁覺得脊背發涼，好像真的有什麽東西潛藏在暗處，準備時刻撲向他們。
　　見老人陶特已經向羊圈走去，馬丁趕緊跟上，嵐音、黑子和莨菪緊隨其後。
　　這是一個木樁圍成的羊圈，靠屋子的一邊搭著頂棚，在臨近小河的一側，有一道水渠，將河水引入羊圈，供羊飲用。
　　老人陶特打開羊圈門，將馬丁等人帶入羊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