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黑暗特別適合自己,那掠過肌膚的陰冷,那如影隨形的夜風,那潛藏在光明之外的暗影,都令他在緊張和痛苦之余,感到些許放松。
沒過幾天,霍奇森先生竟覺得自己漸漸迷戀上了黑暗的生活,準確的說,是他開始喜歡黑夜,喜歡在漆黑的街頭狂奔,躲避著燈光和人群,鬼鬼祟祟,那感覺十分竟愜意。
霍奇森先生此時已經知道這是什麽病了。
他過去就隱隱察覺到了,只是一直不願向那個方向去想,不想將那種傳說中的惡疾和自己聯系起來。
那是一種將要改變他外在和靈魂的病——鼠人獸化症。
他最早聽說這個病時,覺得這簡直是世間最可怕的病症,它將一個高傲純潔的人類,變成一隻低微肮髒的鼠人。
剝奪他的軀體,使之萎縮退化,奪取他的靈魂,使之枯竭荒蕪。
然而他現在不這麽想了。
或許只是換一個方式存在,一個更貼近他本真的方式。
他的內心本來就是枯竭荒蕪的,只是披上了一層虛偽的人類外皮而已。
孤僻,是他與生俱來的屬性。
如果就這樣變成老鼠,在黑暗中孤獨地死去也沒什麽不好。
正如他孤僻的一生,理所當然地應該對應一個獨孤的句號。
霍奇森先生不再抗拒生肉和蟲子,反而視它們為珍饈美味。
人類生活習慣已經漸漸令他感到痛苦。
那些無處不在的偷窺的眼睛,簡直快要將他逼瘋。
他現在隻想離開人類都市,遁入下水道。
然而霍奇森先生不知道的是,此時有此困惑的,不止他一個。
————
深夜的米裡亞姆修道院依然燈火通明。
最近修女蘇珊十分忙碌,修道院收容了很多奇怪的病人,這令她想起了前一陣病人忽然集體狂化的恐怖事件。
和上一撥莫名其妙陷入恐慌的病人不同,這一次的病人有著明顯的外在病症,那就是身體日漸佝僂、萎縮,皮毛瘋長,牙齒變尖並突出嘴唇,手指硬化成尖錐。
在短短的時間內,一個人變成了一個雙足行走的巨大老鼠。
並不是所有病人都能承受這種劇烈變化,其中很多人痛苦地死去了。
仍有少數人活了下來,躲在修道院最陰暗的角落,瑟瑟發抖。
修女們不知所措,各種醫療手段和治愈術都沒有效果,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病人們哀號著死去,或者變成怪物惶惶不可終日。
就連經驗豐富的院長嬤嬤特麗莎也無法辨識出這種奇異的病症,但她有種極其不好的預感。
這讓她想起了過去聽到的一個傳聞。
在陰暗的地下世界,存在著一些恐怖怪物,它們以人類無法想象的方式生活,並隨時窺伺著地表世界。
那些怪物具備各種各樣的恐怖能力,比如傳播那些早已消失在人們記憶中的可怕瘟疫。
意識到情況緊急的院長嬤嬤特麗莎,讓修女蘇珊向冒險者公會發出緊急求助。
可是米裡亞姆修道院發出的任務委托書卻一去不返,如石沉大海般杳無音信。
在危難之中,院長嬤嬤特麗莎想到了馬丁和他的小隊。
然而當修女蘇珊造訪馬丁家宅時,馬丁小隊正外出執行怪物討伐任務。
修女蘇珊隻好返回修道院,繼續四處求救。
得知此事的人們紛紛力所能及的援助,但他們的幫助都收效甚微,甚至領主指派的治療師都只能搖頭歎息,無功而返。
正當此時,馬丁完成了討伐任務,回到了萬象都市。
當馬丁小隊帶著豐厚的戰利品回到家時,黑子發現了那隻修道院的黑白貓,
“黑白修女貓!”黑子喊道。
黑白貓並沒有聽從黑子的召喚走過來,而是遠離。
“它想讓我們跟它走。”黑子解釋道。
“修道院出事了,我和黑子先去,嵐音和莨菪把戰利品收進院子,好好休息。如有必要,黑子會派遣黑白貓來找你們。”馬丁立即分派道。
馬丁是銀劍融合的體質,黑子是妖魔體質,兩人的體力都超過常人。
嵐音是精靈,從小在條華騎士團作為聖職者進行訓練,體力不差,但也有限。
莨菪是個平凡的地球人,向來不以體力見長,連續戰鬥或奔忙,對她來說都負擔過重,力不能及。
於是馬丁和黑子跟著黑白貓,直奔米裡亞姆修道院而去。
聽說馬丁來了,修女蘇珊立即放下手裡的工作,跑出來迎接。
“馬丁,你們總算來了!”修女蘇珊說道。
修女蘇珊雙眼發紅,身體顯得瘦弱憔悴。唯有信仰的力量支撐著她,但她已經疲累不堪。
“這裡發生了什麽?我看到黑白貓來找我們。”馬丁問道。
“嵐音沒來嗎?”修女蘇珊見只有馬丁和黑子兩人,連忙問道。
“這些天我們外出做討伐任務去了,這才剛剛回到萬象都市。在家門口看到黑白貓後, 我和黑子就趕來了。嵐音和莨菪十分疲憊,我讓她們暫時休息。”馬丁說道。
“那可辛苦你們了。我們最近多了許多奇怪的病人,病情急劇惡化,很多人都死掉了,還有人身體病變得不成人形。我們試過一些治愈法術,但是沒有效果。我想嵐音是聖職者,或許能幫我們看看。但老實說,我不抱太多希望,因為我們之前也請了一些治療師,領主也派來了治療師,但都沒什麽效果。”蘇珊說道。
“很多人都死掉了?聽起來比上次要嚴重得多?”馬丁問道。
“是的,很多人都死掉了。雖然也有人能挺過來,但是……怎麽說好呢,我們猜測那是同一種病的不同時期,因為他們都朝著一個方向發展。這種疾病對人體損傷太重,許多病人在病情發展過程中死去,而我們束手無策。”
疲憊的修女有些語無倫次,說著說著,眼淚撲簌簌落了下來,仿佛這些天的困惑、疲憊和傷感都一股腦迸發出來。
“我們就是來幫助你的,”馬丁握住修女蘇珊的手,“我們能做些什麽?”
“找到病原,阻止擴散。如果能夠找到治愈病人的方法就更好了。但實話實說,我們已經試過太多辦法,都沒效果。”蘇珊擦擦眼淚,努力用平靜的語調說道。
“為什麽不向冒險者公會求救?那裡應該有其他聖職者。”馬丁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