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打開鬼門關?”楊祿明不明白了，“可是目前為止，子君所做的一切，的的確確沒有半點可疑的地方啊……陛下……”楊祿明覺得自己就算是小心謹慎的了，饒是以他的性子，都看不出來子君到底哪裡有問題，惹得陛下如此猜忌。

　再說了，這可都是長端帝口中的兩位先帝爺定下來的戰略。

　只是恰好到了長端帝這一代，迫不得已，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而已。

　“是的，朕突然有這種感覺……記得嗎?以前我們還曾想過，沒有比他所告訴的那個目的更大的格局了。但是現在再想想，如果連我們這兒，他也想要呢?”長端帝意味深長地看著楊祿明。

　楊祿明的眉頭緊鎖。

　主子說出這種話，就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見了，而是要讓他盡臣子的本分，出謀劃策，解決問題。

　他想了一會兒，卻覺得有些無解，道:“陛下……如果我們此時和子君之間，再生嫌隙……怕是會很艱難啊……尤其是按照陛下的猜測，我們連他到底想幹什麽，都不知道的前提下。”

　“那為何鬼門關扣不開了?”長端帝問道。

　楊祿明道:“子君目前正在裡三院，而陸閻君還在療傷……多半是……下面的人得到了命令，誰來也不開吧……陛下也知道，陸閻君的手下，能堪大用的，不是太多……一旦陸閻君在療傷之前下達了這種命令，他們一定不會懂得變通，只會一絲不苟地執行。倒也說得通……陛下是擔心子君和裡院合作?”

　長端帝道:“這倒不至於，他和裡院，甚至地府都已經是死仇。你想一下，這幾次行動下來，他所殺的裡院醫師和地府陰兵，可比我們要多得多?只是這一次，楊愛卿難道不覺得挑撥的意味很重嗎?”

　“挑撥?”楊祿明一愣。

　我們和裡院之間還需要挑撥?

　長端帝拿起茶，喝了一口，道:“朕說得不是太準確。應該是驅狼逐虎?界門的戰法，可絕對不該在攻打區區裡三院的時候就暴露出來。雖然那天也的確是大場面，可裡三院還不夠格。這種來回通過界門的戰法，應該用在大決戰之時。楊愛卿你該知道的，這種戰法，只能用一次。”

　楊祿明略微思索，也立刻同意長端帝的觀點。

　界門如此使用，的確是打了裡院一個措手不及。

　但只要吃過一次虧，那麽下一次，他們就會防著。

　更不要說將來大決戰之時了。人家肯定會在戰術上專門對此有所安排。

　果然，陛下所思所慮，和自己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啊……

　楊祿明開口道:“那陛下還請明示，接下來，微臣該朝哪個方向謀劃。”

　這種事情，必須要讓長端帝拿主意。

　長端帝卻道:“這就是朕舉棋不定的地方啊。直覺這種東西，又怎麽能拿到國策上來說?可那種預感真的很不妙，的確如你所說，子君現在的所作所為，一點毛病都挑不出，將約定履行得很好。而且……如果懷疑子君……那就必然要牽涉到……陸閻君……這件事情，他一個人做不下來……”

　“會不會陸閻君也被他騙了?”楊祿明道。

　“即使是被騙……那也是背叛了朕啊……”長端帝歎了口氣，再次喝了口茶。

　楊祿明點點頭，對於帝王來說，不僅僅在於你想了什麽，也在於你做了什麽……

　“那微臣之後再去鬼門前試一試，如果能當面和陸閻君談一次，探一下口風，應該能有所收獲。”楊祿明道。

　長端帝道:“不行，陸閻君怎麽說也是閻君，你的氣息稍有起伏，他立刻便能察覺。這事兒，還得朕來親自做。現在我們只能等了，等子君來聯系我們……”

　這等於是長端帝在承認，他現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對了，之前子君遞來消息說，裡七院的副院長黃義歆有些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去做什麽事情了，這件事情，你還在跟進嗎?”長端帝換了個話題。

　楊祿明點頭，道:“陛下，此事微臣正在調查。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黃義歆先是去了一趟裡三院，然後又到了漢安，接著去了裡三院，沒呆多久，便又悄悄回到了裡七院，緊跟著去了一趟打馬灣，然後馬不停蹄，去了麗江，最後又去了裡三院。這之間，他曾經短暫脫離了視線，但從境外的探子匯報，好像是去見了五國巫師集團的首領桑托斯。目前我們暫時不敢和桑托斯聯系，而下面的人也不夠級別和桑托斯談話，不然的話，倒可以從這方面著手。”

　長端帝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才緩緩睜開雙眼，道:“他在按照王曦的軌跡複盤啊……”

　“查找子君的真實身份?”楊祿明道。

　長端帝點點頭，道:“可能性很大。”

　楊祿明突然眼神一亮，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何不……”

　長端帝抬起頭，舒展了一下身子，道:“可行。不能被子君帶節奏，還是應該按照我們君臣最喜歡的套路來。隱晦地向裡院釋放一些線索，哦，不，直接向黃義歆釋放線索，讓他查到子君身上去。不能讓他太順利了，如此一來，也正好可以看看他的反應。”

　楊祿明彎腰拱手領命。

　只要君上給出了明確指令，那就好辦。

　“辛苦楊愛卿了，接下來，你可有得忙了。這樣，朕幫你分擔一點，如何設計王曦和張小一，我來想。”長端帝道。

　楊祿明連忙道:“陛下折煞老臣了。為陛下分憂，自是臣子本分。此事，可以交給小徒唐否來做。相信他一定會非常樂意領這件差事兒。而且正好，也該他鍛煉鍛煉了。畢竟，在以後，陛下需要的唐否，應該和微臣一樣，是個謀臣，而不是一名武人。漢安血戰因為微臣的失誤，被宋帝王擒住，讓陛下顏面盡失……微臣萬死……”

　長端帝不以為意，道:“漢安血戰嘛……朕記得……裡院可是全員投降了啊……”

　楊祿明本想說，那一次，裡院只是認輸，並未認降。

　而且，最後還僅僅只是變成了趙家軍的幾名弟子認輸，完全變成了私事。

　但這個時候，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再出言提醒，只是道:“全靠陛下英明神武……替微臣收拾殘局……著實慚愧……”

　長端帝站起身，來到殿外，指著山中小樓的方向，道:“恢復羽兒的身份吧，然後過段時間，著中書、門下兩省擬旨，朕要冊封羽兒，順便替我王兄平反吧。”

　楊祿明一聽，大吃一驚。

　他知道，長端帝此舉，應該是為嬴瑩之事定下了一個基調，不予追究她泄密一事了，順便籠絡嬴瑩，向她示好，讓她在之後的行動中，更好地死心塌地替他賣命，可是……

　替嬴瑩的父親平反?

　哪有謀反起兵之後，還為其平反的?

　不是說這種事情不能有。

　當年嬴瑩的父親，為何起兵，他是知道的，完全就是這兩兄弟鬧著玩兒的。

　現在，嬴瑩的父親還在某個他都不知道的地方，過著富家翁的生活。

　只是……就算要平反，也該是長端帝大行之後，由下一代帝王來做啊……

　新帝初即位，這是最常見的手段。

　如何能在長端帝自己當朝的時候，就做此事?

　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楊祿明斟酌著用詞，道:“陛下對小徒，實在是……呃……不知陛下要如何冊封郡主?”

　他知道，搞不好，陛下甚至會直接將其冊封為公主！

　長端帝玩味道:“郡主?不，朕要冊封她為親王！”

　楊祿明呆若木雞。

　親王！?

　他原本想，先順著長端帝的意思，把第一件事給辦得妥妥當當，再對平反一事，提出一點反對意見。但誰料到，這第一件事卻更為棘手啊。

　冊封一位罪臣之後為親王?

　哦，不……這兩件事情是一體的。

　只要為嬴瑩的父親平反，那她自然就不再是罪臣之後了。

　同樣，嬴瑩冊封為親王，也是在為其父平反鋪路……

　只是這樣，必然會在朝堂之上引起軒然大波啊……

　“陛下……您剛才也說，現在正是多事之秋……朝堂必須穩定……微臣覺得……覺得……”

　“難辦?”長端帝問道。

　楊祿明乾脆踢皮球，道:“這……微臣的身份只是國師……這事……陛下應該找門下、中書兩省，哦，甚至加上尚書省的諸公商量……”

　總之，把越多人拖下水越好。

　長端帝嘿嘿一笑，道:“朕要找他們，還通得過?此事，還不是得你來先替朕擋箭?”

　這下楊祿明算是明白了，長端帝是要讓自己來提啊……

　“哦，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情……”長端帝道。

　楊祿明心頭不由再次苦笑，不敢表露在臉上。

　長端帝如此輕描淡寫的語氣，聽上去好像剛想起來這麽個事情，肯定也是醞釀了好久……

　“事成之後，便將羽兒，也一同許配給唐否。當然了，明面上，自然是唐否入贅了。這事，就要委屈一下唐否了，畢竟，他頭上可是一頂大大的綠帽子啊，但是沒辦法，羽兒肚子裡的孩子，說不定以後有大用。你可以探一下他的口風，相信這孩子不會拒絕。嗨，朕都有些羨慕了。左擁右抱，一個張小一，一個親王。”

　長端帝說完，起身離開書房。

　……

　……

　“師妹，這就對了嘛，師兄的手藝雖說差了些，但可不是誰都能喝到師兄煲的湯。你之前不吃不喝，可快把師兄給急死了。”唐否看著終於肯進食的嬴瑩道。

　嬴瑩低頭不語，一口一口地吃著東西。

　“你可不知道，子君遞來消息，說你已經暴露，而且被裡院控制了起來，我和師傅有多擔心。那個時候，你們遠在日本，界門根本沒有用。最後好不容易通過王曦身上的情蠱，發現你們已經回到了華夏腹地，而且竟然是在裡三院，師傅和我毫不猶豫就來了。要我說，以後啊，就好好在這邊，師兄雖然沒什麽本事，但是悄悄給你說一個秘密，上一次陛下召我和皇子見了面，基本上確定了我就是下一任國師。到時候，你要什麽，師兄都給你。想那王曦……呃……不說他，是師兄嘴笨，不該提他。”唐否道。

　“師兄……我們真的不能和他們和平相處嗎?”嬴瑩終於抬起頭問道。

　唐否笑道:“師妹怎麽會問出如此幼稚的問題，你自己覺得呢?”

　嬴瑩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唐否歎道:“天道如此，我們的所作所為，又沒有違背天道，又為何不可?要是真的違背天道了的話，師兄我可是絕對不會去做的，對吧?放心，師兄知道你也為難，但師傅給我說過，以後不會讓你出現在和裡院對決的戰場上。”

　嬴瑩道:“是師傅信不過我……怕我陣前倒戈吧……”

　“這怎麽會?就算你對王曦……可也不會做出那等傻事……我們，不也是你的族人嗎?”唐否似乎對此很有信心。

　嬴瑩也跟著他歎了口氣，道:“是啊……”

　“放心，師兄說過，一切都是時間問題。在這裡，吃好喝好，缺什麽就跟師兄說。過段時間，你就會把那挨千刀的渣男給徹底忘了。師兄答應你，絕對不殺他！師傅說了，接下來，我們又該沉寂一段時間了。”唐否道。

　嬴瑩立刻道:“真的！?”

　唐否道:“師兄還能騙你！這樣吧，我輩修行之人，最怕道心蒙塵。師兄在這裡給你發誓，如果我殺了王曦，那就引來天道，身死道消！而且，就算你不信師兄，算算時間，也該到界門無法開啟的日子了，不然為什麽我們火急火燎地一定要冒險都把你給接回來?”

　嬴瑩臉上浮起了一絲釋然，但旋即又沉了下去。

　唐否心中稍顯失望，立刻又道:“不僅如此，如果有我艽朝中人要殺他，師兄還會阻止，這下如何?”

　嬴瑩長大著嘴巴，她沒想到唐否竟然會如此說話。

　的確，先前唐否的誓言存在著一個漏洞，就算他不殺，也可以指使別人去殺，可現在，他的誓言竟是將所有的可能都堵死了。

　嬴瑩深吸了一口氣，道:“對不起……師兄……”

　唐否見她說這句話，便明白嬴瑩的心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再次道:“沒什麽，當初師傅給你種情蠱的時候，我也知道，可卻沒有反對，這樣想，反倒是師兄把你害了，該道歉的人，是我。”

　嬴瑩道:“師兄……其實師傅是怕我再次與王曦或者裡院的人見面，會把子君的身份暴露了吧?”

　這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唐否承認道:“是的，師妹。師傅是有這個考慮，但你也要理解他老人家……沒辦法……”

　嬴瑩拿出手機，在那裡不知道撥弄什麽，隨後道:“沒想到，子君居然會是他……這兩天，我終於明白，王曦當時所說的是什麽意思了……”

　“這個渣男又想到了什麽?”唐否立刻套話。

　嬴瑩道:“當初，王師弟說，子君之所以陷害聶主任，是因為他覺得暴露了，而讓他暴露的，一定是一件十分不起眼，但卻人盡皆知的小事……可是，雖然大家想了很久，卻沒有絲毫頭緒，現在有了答案再來想，原來真的是件很小的事情啊……”

　唐否道:“是啊……”

　“錢鑫鑫主任……她……”

　唐否又給她盛了一碗湯，道:“師妹，你就別操心錢鑫鑫主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