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

　楚江王剛開始沒有反應過來，但立刻就回憶起王曦上一次來到地府，所提出的有關黑霧的理論。再聯系到眼下發生的事情，心中了然。

　他喚過一名鬼將，將事情吩咐了下去，然後道:“既然你都這樣說，想必已經有把握了，要不先說說?”

　王曦將手中的蛋糕放在殿外的石雕上，道:“殿下，還是等一下吧……關於黑霧，我都已經不靠譜多少回了……可不想再鬧笑話了……”

　楚江王不以為逆，道:“但最後，依然證明了你是正確的。說來可笑，那麽多資料放在地府蒙塵，卻從來沒有人想到去研究一下。如果早一點發現這之中的聯系，那可就是我們的先手了啊……”

　王曦道:“也沒有用，殿下。遺人隱忍千年，只要他們不出手，我們就沒有辦法。光是看那一堆資料，缺少遺人這塊拚圖，沒辦法將這幅圖給湊完整。地府之前便是如此，只是發現黑霧入侵，可沒有任何外界的因素，你們自然覺得莫名其妙，甚至會將它當做一個自然現象來看待。你們又怎麽會想到，促使其發生變化的因素，在陽間。遺人控制陰巫煉魂，事情又做得隱秘，況且當時失蹤個把人，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他們又喜歡找被通緝的汪洋大盜或者被流放之人下手，官府又哪裡有那麽多時間來管?雖然有天啟大爆炸這種特殊事件發生，可終歸隻發生了一次，偶然性太大，沒有誰能想到這裡來。”

　楚江王認真思考了一番，也覺得有理，不由歎道:“這可還真是讓人不爽啊。他們不出手，我們發現不了他們的存在。可他們一出手，我們就有些手忙腳亂了。”

　“殿下，遺人謀劃千年，謀定而後動，要是連讓我們手忙腳亂都做不到，那也就太小看對手了。”王曦的蛋糕一口未動，看到楚江王已經把自己的那份吃完了，連忙遞了過去。

　楚江王根本沒有拒絕，十分自然地接了過來，道:“這種東西，我得安排人盡快學會。”

　王曦笑道:“殿下，這東西，吃多了會變胖的。”

　話音剛落，身後的兩名女鬼將驚呼一聲，道:“王曦，真的嗎?！啊，對不起，殿下……”

　她們自知失儀，連忙請罪。

　楚江王笑道:“你們啊，這都信?咱不過就是飽飽口福而已，這小子壞得很，你們可得當心。”

　王曦一臉委屈道:“殿下……我說的可是真的……小一和嬴瑩師姐這段時間……似乎都長胖了不少……不管是背還是抱……那都叫一個重……”

　楚江王將接過的蛋糕又遞到了身後，一名女鬼將上前恭敬接過。

　“不用守在我們身邊，去替本王找件禮物，賜予……贈予張小一。吃了人家的生日蛋糕，總得有所表示才對。王曦你繼續說。”楚江王道。

　兩名女鬼將追隨楚江王多年，自然明白這是要支開她們了，領命而去。

　“是啊，對手不容小覷啊……尤其再加上一個子君和陸侯亮。我看過你們裡院抄送的文件，說這子君似乎和你們太醫院之間，頗有淵源。”楚江王道。

　王曦道:“是的，殿下。只是缺乏直接的證據。”

　“真是麻煩啊……”

　“殿下?”

　“我已經向你們裡院建議了，把那些從太醫院時期傳承下來，但卻沒怎麽用過的陣法、禁製之類的東西，全都梳理一遍。尤其是防禦類的陣法，越是覺得安全的，就越需要注意。趙兄一聽，便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楚江王道。

　王曦自然也懂了，覺得有些心驚，道:“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甚至有些規章制度，都得改一改。只是……”

　“只是這很難……當局者迷，你們根本無從下手。太醫院傳承至今的規矩，相應的應急預案等，都已經非常完善，幾乎找不出漏洞。但又不得不防，說不定到最後發現，只不過是虛驚一場，做了許多無用功。”楚江王道。

　果然是件麻煩事啊……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王曦開口道:“殿下，羅霄將軍還好吧?”

　楚江王道:“我已經給無常打過招呼了。雖然丟了鬼門關，但當時的情況，他也無能為力，只能算他笨，中了人家的計。懲罰免不了，但不會太重，最多也就是降職，憑他的實力，花個一百年左右，就又可以爬起來。至於傷勢嘛，不用太過擔心，我親自出手注靈，問題不大。”

　王曦道:“關於羅霄將軍出言引來天譴一事，殿下怎麽想?”

　楚江王無奈，道:“就像你說的這蛋糕一樣。你們吃多了，會胖。我們吃，卻不會。這天道啊……就像塊香甜的蛋糕。遺人可以打我們，我們卻連罵都罵不得一句。真是奇了怪了。之前地府舉棋不定，貽誤戰機，自然我們也有責任。到後來，等劉宏宇和湯陽海這兩個混小子打了過去，卻沒發現天道的絲毫反應。簡直讓人搞不懂。難道說，天道也是務實派，那道天雷的意思是告訴我們，能動手就盡量少說話?”

　說完，楚江王自顧自笑了兩聲。

　王曦不覺得這個笑話有多好笑，但也隻得跟著乾巴巴地笑了兩聲。

　他道:“事到如今，也隻好把那道天雷解釋為巧合了。不然的話，為何師傅和楚離將軍都安然無恙?他們可都將羅霄將軍的話原封不動地複述了一遍啊。”

　楚江王搖搖頭，道:“王曦，都入裡院這麽久了，你還不明白?這個世界沒有巧合……只有因果……巧合也必須服從於因果。”

　王曦見楚江王不認同，隻好接著道:“羅霄將軍當時所說，不過是牽涉到一些種族滅絕的話。雖然說過於偏激，會牽涉無辜，但這種事情，我們人類也做了不少了……數不清的物種，被我們人類乾掉，走向了滅絕的結局。哦……難道說……人為萬物之靈，只有人類之間的相互攻伐才算?”

　楚江王道:“不是。人類雖為萬物之靈，但我才說了，萬物皆沾因果。因果必定會細化，會具體。它不會看人類將某一物種滅絕這種大結論，它只看都是哪些人動的手，然後給予相應的業報而已。而且既然是人類之間的相互攻伐，那也說不通。種族滅絕在人類的歷史上，比比皆是，也沒有看到過天道有何反應。所以，我認為嬴瑩所說的那句‘天道允許生存’，或許有著不一樣的解讀。”

　“天道允許生存……”王曦小聲重複著。

　“算了，想不通，就別想了。羅霄雖然挨劈了，可劉宏宇他們可沒有。天道雖然難以捉摸，但好在比較……比較……專一……不會自己更改內容。大不了，以後咱就多學劉將軍，少說，多做。”楚江王輕輕招了招手。

　得到了他的允許，崔判官立刻上前，稟告道:“二王爺，已經核實，黑霧的確暴漲，蠶食腹地二十余丈。”

　雖然這個結論自從王曦要求去專門查的時候，眾人就已經想到了結果，但現在從崔判官口中聽到，還是不免覺得震撼。

　這可能是有記錄以來，黑霧入侵最凶猛的一次了吧?

　楚江王看向王曦，道:“接下來的事，就交給你了。現在有把握了?”

　他一邊說，一邊輕輕拍了拍王曦的肩膀，似乎那肩膀上，有著千鈞的重擔一般。

　王曦還是搖頭，道:“不敢說有把握。現在覺得，什麽事情，最好還是確定了再來說。如果殿下應允，我還想做幾個試驗。”

　“說。”

　王曦轉過身，看向了楚江王的王殿，道:“我想，此時此刻，我再去殿下的王殿之中嘗試開啟界門，應該會成功了。”

　上一次來到陰間，他和小一無意之間開啟了一道界門，可事後等他們想再次複製還原的時候，卻發現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成功，隻好認為當初界門的開啟是偶然事件，並沒有掌握到正確的核心技術。

　楚江王問道:“開啟的事情，我不管。但你確定，界門是可以通過攻擊被摧毀的?”

　王曦道:“確定！”

　楚江王道:“好！立刻辦！”

　於是眾人移步殿內，楚江王守在一側，看著那些在殿外探頭探腦的陰兵鬼將們好奇的眼神，輕輕頷首，示意大家可以入殿。

　王曦和小一再次來到當日開啟界門的沙發前，站定身形，相互對視了一眼，然後各自凝出長刀，筆直向前。

　一股靈力波動迅速擴散開來，一個小黑點突兀浮現，然後旋轉著緩緩擴大。

　成了！

　王曦的心情有些複雜。

　雖然此前在裡三院大戰之時，他和小一曾經成功開啟了上百道界門。

　但這一次，他卻並沒有把握。

　此時成功了，既覺得在情理之中，又覺得有些不敢相信。

　楚江王立刻閃到界門前，探過身子，瞄了兩眼，然後對兩名鬼將道:“運氣好，沒人，我氣息太強，你們兩個速去速回！確認即可！”

　這兩名鬼將，當初曾經跨過界門，去追捕那些新生魂魄。

　聽到楚江王的命令，立刻衝進了界門。

　王曦在心中默數了不到三十秒的時間，兩名鬼將便從界門再次現身。

　他拿出一枚火符和雷符，示意大家讓開。

　然而楚江王卻阻止了他，來到了界門之前，雙掌陰氣纏繞，握在了界門的兩側。

　接著他就像漢安血戰那天用蠻力抵抗界門關閉一樣，這次又準備用純粹的力量破壞掉界門。

　隨著他掌間的靈力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精純，界門開始被擠壓得來像一個變形的鐵環，變來歪歪斜斜，最後無法維持，破碎掉消失不見。

　王曦不由感歎。

　楚江王的實力的確太過於生猛了。

　“回稟王爺，屬下已經探明，黑霧的距離，和上次比起來，的確更遠了，大概二十丈左右。”鬼將道。

　這是王曦在開啟界門前，就提前說好了的。

　一旦成功開啟，這一點必須要觀察到。

　現在見鬼將的稟報和自己的猜測一樣，他不免更加確定。

　“殿下，接下來的試驗還多，何苦強行用蠻力破壞界門?”王曦和楚江王向著殿外走去，一眾陰兵鬼將紛紛讓路，然後立刻又跟上。

　接下來的時間，王曦和小一，以楚江王的王殿為中心，向著四面八方，按照相同的距離，不斷地進行著嘗試。

　有些時候，有些時候卻失敗了。

　越到後面，隨著試驗的次數越多，楚江王已經找到了規律。

　他像個賭徒在押大押小一般，在每一次王曦和小一開啟界門前就出言猜結果。

　每每猜中。

　從結果來看，向著地府的腹地增大距離，界門的開啟全都無一例外，全部成功。

　而反著反向走，朝著忘川河方向，則會可能失敗。

　最短的距離，不過二十丈。

　再擴展開一些，就會大概摸索出一個輪廓。

　一道弧形。

　有一次，界門的開啟，僅僅是一步之差，便是兩種結果。

　王曦忍不住過去看了一眼，然後臉色發白地回來。

　因為多走一步，便是濃濃的黑霧深淵。

　“確定了?”楚江王問道。

　“基本上……”王曦還是有些心有余悸，“黑霧的關系，是呈此消彼長的關系。我們的黑霧進，界門的另外一側，黑霧便退。而且，那一邊……一定不是這個陰間……嬴瑩師姐沒有騙我們，真的是另外一個世界……”

　王曦看著崔判官在地圖上標記的試驗結果。

　那道弧形輪廓雖然也很大，但和地府的邊界比起來，就顯得小巫見大巫了。

　楚江王環顧四周，似乎想要把這整個陰間盡收眼底。

　“怪不得，無論如何在這陰間，也找不到陸侯亮的王殿……他們靠著界門來來回回，鬼門關封得再嚴又有何用?”

　王曦蹲在地上，正在地上畫著什麽，看樣子還在求證一些細節，道:“不，殿下，至少他們想打開，我們就不能讓他們得逞。”

　楚江王笑道:“這是自然，難道我還成天把鬼門關打開，讓鬼魂自由地進進出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