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城,雷蓮門中。
負責傳授修行法門的長老名叫韓喬,是一位比雷蓮門門主封長春還高一輩的老先生。
這一天韓先生才走進學堂,便見到了兩幅嶄新的面孔。
韓喬對坐在最後一排的兩名少年問道:“你們兩個是最近才被選拔入門的弟子吧,來,先自我介紹一下。”
一名少年率先起身答道:“先生,我不是新生,我叫陳臨,兩個月前曾上過您的課。”
韓先生回憶道:“兩個月前……好像有點印象。”
說罷他看向另一位少年,端詳了許久也沒能記起對方的模樣,才肯定道:“那你一定是新生了,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起身微笑道:“學生易遠,也不是新生,大概兩年前上過您的課。”
“兩年前……怪不得沒什麽印象。”韓喬小聲嘟囔道,“好吧,那我們開始上課,請大家翻開《雷蓮心法》第二卷第八十七……”
“咦?”緊接著老先生突然感覺有什麽不對,連忙將課本放下,問易遠和陳臨道:“我的課每天都有,為什麽你們隔了這麽長時間才來一次?”
兩人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回答。
陳臨硬著頭皮編了個理由:“回先生的話,學生這兩個月一直都在閉關。”
易遠翻了個白眼,心道我每天都能撞見這廝在街上跟女伴嬉戲玩鬧,你閉個鬼的關。
“閉關?”韓喬一臉詫異,“如此年紀輕輕便要閉關,你現在是什麽修為?”
陳臨答道:“回先生,學生現在是三階陰維境”。
“難得,真是難得。”韓先生神色緩和,十分欣慰道,“如今像你這樣肯踏踏實實埋頭苦修的年輕人已然不多了。”
陳臨松了口氣,悄悄向易遠比了個過關的手勢。
後者會意。
韓喬問易遠道:“那你呢,這兩年你又去做什麽了?”
易遠有學有樣道:“回先生,學生這兩年來也在閉關。”
“你也在閉關?”韓先生點了點頭,“你如今什麽修為?”
易遠答道:“學生最近感覺真氣運行順暢,應該很快就能打通陰蹺脈,正式成為一名修士……”
“等等……”沒等易遠把話說完,韓喬便打斷道,“你是說你閉關兩年還沒能踏入修者大門?”
易遠點頭稱是。
“不學無術!”韓喬猛地一拍桌子,痛斥道:“爹媽花錢讓你入門幹什麽來了!這堂課你站著聽!”
“我……”
陳臨噗嗤一下險些笑出聲來,易遠扭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陳臨連忙收斂,生怕易遠在這個節骨眼上皮罐子破摔,拉著他玉石俱焚。
“陳臨。”聽先生又點了自己的名字,陳臨心中惴惴不安。
韓喬對他說道:“十幾歲的年紀,本該是開拓視野、見識新鮮事物的大好時機。勤於修行固然值得提倡,但也不能把大好青春都浪費在冰冷的蒲團上面。你如此年輕便有如此修為,足見天賦優異,日後必有所成。因此為師建議你,有空不妨多出去走走,在紅塵中歷練一番,把心境修為也提升到相應的境界,免得把自己修成了空有武力沒有智慧的修呆子。”
聽懂先生並不是在批評自己,陳臨喜上眉梢,向韓喬作揖道:“謹遵先生教誨。”
韓喬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對易遠道:“至於你……”
易遠見狀連忙說道:“先生,學生也聽懂了。”
韓喬問:“你懂什麽了?”
易遠答:“學生懂得修行不能光靠一味閉關,還需要勞逸結合,在增強實力的基礎上同時拓展自己的視界與心境,這樣才能成為新時代的好修士……”
“不學無術!”韓喬突然大動肝火道:“誰跟你說這個了?”
易遠愣住:“啊?”
韓喬嗆聲道:“以你的天賦還談什麽修心?笑話!我看你就該回去再閉三年死關,什麽時候打通陰蹺脈什麽時候算數!”
易遠啞口無言,心中痛罵韓喬雙標,簡直是教育界的恥辱。
批評完易遠,韓喬又對學堂中的所有弟子道:“先前你們讓我委托門主調查的事已經有了結果。”
學堂內頓時亂成一片,眾弟子紛紛交頭接耳道:“太好了,終於找到那個人了!”
“我甄南仁一定要叫他好看!”
“絕對不能輕饒了那個家夥!”
易遠看向陳臨,對方也是一臉懵相,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大家在說些什麽。
易遠鄙夷道:“你還是這雷蓮門的弟子嗎?”
陳臨瞪大眼睛:“你還有臉說我?”
易遠隻好拍了拍前排師兄的後背,小聲問道:“大家在找什麽人?”
那師兄正殺氣騰騰的等待韓喬下文,不耐煩地回道:“你接著聽就是了。”
韓喬繼續道:“我知道最近一段日子你們因為那個神秘人物的原因,很難從城中孫鐵匠與李大夫那裡接到任務,無法通過勞作來換取修行資源,因此都想查出那個搶了本該屬於你們任務的神秘人物究竟是誰。”
易遠總覺得這番話好像有些不對勁。
從孫鐵匠與李大夫那裡接取任務,說的不就是我嗎?
可搶走本該屬於雷蓮門其他弟子的任務又是怎麽回事?
這時隻聽韓喬又道:“只是門主吩咐,不能將他的身份告知我等。”
“憑什麽?”坐在易遠前排、剛剛被他問話的師兄高聲問道,“那人若是為了修行資源也就罷了,弟子們絕對不會多。可他明明一無所求,卻吃飽了撐的偏要無償為孫鐵匠與李大夫乾活,白白讓大家失去了工作的機會,門主為何還要包庇於他?”
一聽這話,易遠確信同窗們要找的人就是自己。
從孫鐵匠與李大夫處接取大量工作,且從沒拿過任何報酬,除了他以外不會再有別人。
只是易遠十分意外,他沒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竟然給大家造成了這麽大的困擾。
易遠不禁有些愧疚,他本以為無償助人是一件善事,可萬萬沒想到事情還會有這種展開。
正準備向諸多同門坦誠自己的錯誤時,卻聽韓喬開口道:“可為師覺得,門主的決定並非毫無道理。”
前排師兄憤憤道:“請先生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
“對啊對啊!”眾弟子紛紛附和。
韓喬緩緩答道:“一來,門主說那神秘人的所作所為只是無心之舉,並非出自惡意,倘若因此便受到諸多同門的怨恨和敵視,這樣的懲罰未免太過嚴重。”
“二來,這件事的過錯並非全在神秘人一身,那孫鐵匠與李大夫二人也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雷蓮門弟子為他們做工從而換取一部分修行資源,這是很久以前便與兩家商議好的約定。”
“如今孫、李二人利用他人善意,為了蠅頭小利違背與你們的合約,已經違反了契約精神。”
“門主已經對他們做出了相應懲罰。”
“加之最近不知出於什麽原因,門主說那神秘人物已經不再從孫鐵匠與李大夫處接取任務,所以二人已經在著手準備重新雇傭雷蓮門弟子。”
作為神秘人本人,易遠自然是知道其中原由。
自從他得知自己的新手大禮包被陳臨獲得以後,易遠便放棄了在新手村中尋找寶藏的打算,只是依舊每天在城中亂轉,尋找疑似是他爹留給他的寵物。
一只會說話的黑貓。
韓喬道:“既然一切已經重回正軌,為師希望你們把能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修行之上,不要再花心思做無用功,去尋找那神秘人的下落。
“這些瑣事只是過眼雲煙,唯有追求大道才是正途。”
眾弟子齊聲稱是。
韓喬順勢又將學生們教育了一番。
最後他總結道:“積德行善沒有你們想象中的那般簡單,幫助他人不求回報雖是好事,卻也得分清場合與目標。”
“希望孫、李二人之事能給你們一個警示,以免在今後的日子裡重蹈覆轍。”
聽完這些話,易遠心中感動不已,對韓喬的印象大為改觀。
老先生雖然在弟子的境界等級一事上看法有些偏激,但教書育人的本領著實不賴。
現在想想,自己先前對先生的評價著實有些過分,當真是不該。
就在易遠感慨萬千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咚咚咚。
韓先生剛要重新拿起《雷連心經》準備繼續講課,聽到敲門聲不得不再次將教材放下,皺著眉頭對門外道:“進來。”
推門而入的是個膀大腰圓的漢子,體型比起城主安鐵橋也差不了許多,正是雷蓮門中負責傳授外功課程的馬乙馬長老。
韓喬對這位曾經也是自己教出來的弟子道:“馬先生有什麽事嗎?”
馬長老向韓喬憨厚一笑, 道:“是這樣的前輩,您的課時已經過了,接下來該輪到我帶孩子們去練武場上活動活動筋骨了。”
“哦,是這樣嗎?”韓喬有些意外,他低頭掐指一算,發現果真如馬乙所言,自己已經佔用了對方不少的時間。
馬乙沒有多言,保持笑容等待韓喬放人,而一眾喜歡戶外課程的年輕弟子們的屁股也已經離開座位,只要韓先生點頭,他們便會以最快的速度衝向練武場。
聽人生哲理什麽的,果然還是不如出去玩耍有趣。
易遠也不想繼續留在學堂當中,雖然在韓先生的開導下同窗們已經同意原諒自己,但他心中仍是有些內疚,因此很想找個地方靜靜,認真反思一番。
哪想到韓喬卻對馬長老說道:“可老夫今天的心法課程還沒講完……不如這樣吧小馬,你先把這堂課借我,回頭我肯定給你補上。”
眾生雀躍的表情僵在臉上。
幾名弟子直勾勾的望著馬長老,向他投去祈求目光,盼望馬乙能將自己從課堂中解救。
然而馬乙似乎對此早已司空見慣,他笑容不改,非常痛快地答道:“沒問題的前輩,那我就不打擾您講課了。”
“謝謝你啊小馬。”韓喬心滿意足,“出去的時候把門帶上。”
課堂內哀聲一片。
韓喬怒斥道:“嚎什麽嚎,上課!今天但凡有一個不能把真氣運行一個大周天的,就誰都別想給我下課!”
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