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幾口湯,王夜放下了手中粗瓷碗,長歎了一聲,開始試探:“將軍今日可得便?”
韓德正在小口品嘗著山雞湯,趕緊放下手中瓦罐,站起身來:“殿下有何吩咐?”
“今日品嘗得此等野味,孤王不由得想起先皇!”王夜指了指床上的粗磁碗,開始鬼扯。
“是!”韓德應酬了一句,等著殿下繼續開口。
“先皇在世之時,尤嗜山雞一味。孤王久離舊京,先皇墳塋未能祭掃,可謂不孝矣!願假將軍之手,捕來山雞一雙,遙祭先皇!”
親手準備給先皇的祭品,這可是天大的榮耀!
韓德心中又是一暖,遲疑了一下,開口道:“殿下恕罪!按理說來,末將身為人臣,君命自當不敢有違。”,接著壓低了聲音:“奈何此處乃是非之地,臣不敢擔保麾下之中可有趙逆耳目,萬一有宵小之輩混雜其間,倉促間變生肘腋,其禍不小!願侍衛殿下左右,若遇緩急之事,猶得以彈壓之。實不敢擅離!”
退後幾步,躬身行禮:“且請殿下再寬容一日,靜待蕭國公人馬!范家忠義,其人手必定可信。有得彼等護衛殿下,臣自當受命出獵,擒拿犧牲以獻。”
這貨果然忠心!可用!
“將軍過慮了,尚且有李先生人馬在此。”
韓德笑了笑:“李先生力有未逮。除其侄外,隻得麾下十來人,其力不足以護衛殿下。”
果然如此!李守忠果然沒多少人馬!
王夜裝作小心翼翼的樣子,看了看窗外,壓低了聲音:“將軍可是疑心李先生?”
這話問得巧妙!就好比碰到同伴問你渴不渴的情況,八成是對方自己已經渴了。
韓德一怔,瞬間又反應了過來,殿下這話,似是於李先生有相疑之心。
眾人都已經淪落到這種地步了,哪裡還經得起內訌?
韓德趕緊跪伏了下去:“李先生追隨殿下十年,幾死者數矣。臣敢以身家性命為保,李先生忠心無疑。”
李守忠的忠心自然是無疑,奈何自己是冒牌貨。
這一點韓德不清楚,李守忠卻是清楚的很,根本就是他設的局。
王夜原本想利用韓德的忠心一把,看看能不能借刀除掉李守忠。
如今看這貨的反應,這條路自然是走不通了!
走不通也沒關系,慢慢來!
論到算計人心,那可是師父他老人家教給自己的看家本事。
以人心而論,李守忠明知自己是冒牌貨,必然對自己有輕慢之意。
韓德對自己的身份深信不疑,滿腹忠誠之心,又豈肯坐視主上被欺?
見到權臣欺主,以韓德這貨死忠的性子,呵呵。
自己所要做的,無非就是推波助瀾一把,再黑一黑李守忠。
黑到李守忠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時候,借刀的事情就成了。
當下王夜呵呵笑了笑,站起身來,親手扶起韓德:“將軍多心了!孤王於李先生以叔事之,從無相疑之心。”
韓德這才放下心來:“鄭王失德,不當有天下,故為趙逆所篡!天命正在殿下,願殿下有包容天下之心,臣等自當肝腦塗地,輔助殿下興周滅宋。”
這人果然忠心!擔心王夜同李守忠君臣失和,故此委婉勸諫。
不過這事和王夜無關。
於王夜說來,怎麽逃脫李守忠的陰謀才是緊要之事。
停了停,王夜輕輕敲了敲自己腦袋:“孤王這腦子,
自前日受損之後,許多事情都記不清了。李先生之侄,孤王似乎未曾見過?其人若何?” “此人約莫十五六年紀,倒是生得頗為英武。想來當是未有名位,故不得時常出入殿下眼前。”
十五六歲年紀?
王夜心中一動,已經有了三分明白。
“敢問殿下已曾用膳否?臣李守忠求見!”
柴門外傳來一聲通報,李守忠敲了敲柴門。
君臣猶如父子,晨昏省定乃是最基本的禮節。
“李先生來了!”韓德趕緊站起身來。
“請,請進!”王夜正式開黑:裝作猶豫了一下,相跟著站了起來,神情間正有幾分膽怯。
這一切韓德看在眼裡,心中果然一動:殿下竟然畏懼李先生若此?
趕緊搖了搖頭,強迫自己把不該有的想法趕走。想來是當初曹王年幼,李先生亦師亦臣,未免有管教之事。
殊不知在李守忠看來,王夜這副模樣才合乎常理。
隨便拉了一個倒霉鬼來冒充曹王殿下,難道還真敢同自己侃侃而談?
昨天用幾顆山民的人頭殺雞儆猴了一番,對方若不戰戰兢兢才有鬼了呢!
“不敢言請!臣李守忠叩見殿下,殿下安好!”
李守忠大禮參拜下去。
王夜更是受寵若驚的樣子,似乎有幾分拘束,又有幾分害怕,雙手在大腿側蹭了蹭,生硬地伸出手來:“先生請起!”
韓德眉頭更是微微一皺,拱手行禮:“末將見過先生。”
李守忠直起身來,朝韓德笑了笑,算是回禮,轉身朝向王夜:“稟殿下,探子來報,范家已送小娘子前來,黃昏時節自能到得此地。當如何安置,請殿下示下!”
王夜更顯拘束:“先生做主便可。”
“微臣領命告退!”李守忠正要轉身離去。
王夜卻於後面弱弱開口了:“敢問先生,待此間事了,今後行止又當如何?”
這話在李守忠聽來,意思是演完這一出,是不是就該放我走了?
活著離開?做夢吧!
李守忠呵呵笑了笑:“此事,臣自有謀劃!”,也不行禮,轉身就要離開。
王夜心中大樂!
要的就是你囂張,你越囂張越好!
表面上當然繼續裝可憐:弄出一副下不了台的樣子,滿臉通紅。
果然,旁邊的韓德看不下去了,伸手一欄:“先生且慢!主上既有所詢,身為人臣,當悉數告知為宜。”
李守忠身為謀臣,自然有兩把刷子。回頭看了看韓德不悅的表情,驀然一驚,立馬醒悟了過來。
趕緊朝王夜深深一躬,請罪:“臣失儀!請殿下責罰!”
果然老狐狸!
王夜心中暗罵!
好不容易才潑了一半的髒水, 結果這貨一招以退為進,自請責罰,頓時洗白了不少。
對方既然已經驚醒,王夜自然不敢繼續明目張膽開黑。
反正自己還有後手!
呵呵,這髒水可不是你想躲就能躲掉的!
“先生乃孤王股肱之臣,何須如此?”王夜雙手亂擺。
見得李守忠放低姿態,韓德也放下心來,於一旁勸道:“先生雖為殿下近臣,到底君臣有別,言語間宜多加留意,休要亂了禮數才好。”
李守忠朝韓德拱了拱手:“謹受教!”,轉向王夜:“殿下既有疑問,且聽臣細細說來。”
“先生心中有數便好!孤王不過是隨意一問!”
千萬別說,老子對這個真沒興趣。
這事原本還能善了,自己要是成功跑了,對方未必肯追。
一旦知道了對方這等機密,那就是不死不休了,逃到天涯海角都會被追殺。
鬼知道這後周到底有多少余孽?到時候必定防不勝防。
老子不怕麻煩,嫌麻煩!
手頭還有好多事情呢!沒空和你們瞎攪和!
此間事了,就好去找趙匡胤抱大腿了!
北宋,多麽偉大的年代!
師父,多麽牛逼的人物!
竟然早早就算到了這一天!
教給自己一大堆東西,當初以為沒用,沒想到竟然有大用!
這麽好的條件,老子不去宋國混文人,反而和你們這群反賊攪和在一起,吃飽了撐得慌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