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面全息投影閃爍了一下，裡面的中年醫生開口問道。

　　“阿黛爾小姐，你是否覺得白起先生很...孤獨?你當然是感覺不到的，但他平常有沒有很明顯地表現出這一點?”

　　阿黛爾緩緩點頭。

　　“有，但不明顯。”

　　那個中年醫生沉默了一下，他和對面的五名醫生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問出了一個艱難的問題。

　　“阿黛爾小姐，你有沒有覺得白起先生在某些時候或者某一段時間內......表現得有些異樣?”

　　阿黛爾終於聽出了醫生的意思，她十指緊扣著，狐疑地問著。

　　“你是說...人格分裂?”

　　對面的六名醫生沉默了一下，然後接連點頭。

　　之所以旁側敲擊是因為怕患者家屬受到巨大的刺激，沒想到她居然主動說出來了。

　　阿黛爾頓了頓，神情有些恍惚了。

　　白起這個名為穿越的情況跟人格分裂簡直是百分之兩百的契合，阿黛爾起初也不是沒有懷疑過這個情況，但新的白起表現得一直很穩定，而且他的機控和氣勢的的確確是異於常人的，所以阿黛爾一直沒有往這個方面去聯想。

　　但是如果真的和自己想的一樣一樣的話......這個名叫白起元帥的新白起其實是原來的白起臆想出來的人的話......那自己愛上的居然是一個幻覺?

　　或者說是一個夢?

　　阿黛爾自嘲地笑了笑，如果這是夢的話，那這應該是世界上最真實的夢了吧。

　　李小慕看見阿黛爾的眼神逐漸渙散起來，她連忙戳了戳阿黛爾的腰，慌張地說著。

　　“阿黛爾，阿黛爾！”

　　阿黛爾顫抖了一下，然後回過神來，看向對面的醫生們，然後艱難地點了點頭。

　　“有，他有明顯的人格分裂的症狀。”

　　之前接待阿黛爾的年輕醫生說道。

　　“患者不飲酒，童年時期沒有受過刺激，據阿黛爾小姐所說可能跟患者四個月前被花盆砸到有關......”

　　坐在最中間的那名老者說道。

　　“檢查結果還有多久出來?”

　　年輕醫生說道。

　　“已經出來了，正在傳輸。”

　　五秒鍾之後對面的六名醫生整齊地展開了自己面前的天訊，一邊交頭接耳一邊對著天訊上指指點點的。

　　李小慕有些慌張地拉了拉阿黛爾，壓低了聲音。

　　“阿黛爾...如果真的是精神分裂...那該怎麽辦?”

　　阿黛爾抿了抿嘴，沒有出聲。

　　很顯然這其實就是精神分裂，白起元帥的那一面來自於曾經的白起所閱讀的資料，在某個瞬間他成功分離出了白起元帥這個人格，從而在自己面前扮演著包含“白起哥哥”和“白起元帥”的雙重人格。

　　自己早該想到這些的，如果早些把白起送去治療的話......那麽後面這些事情會發生嗎?

　　這幾個月和白起相處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入阿黛爾的腦海，她想把這些記憶認定為是假的，但那個精神分裂的白起的一舉一動都印在了她的腦海裡。

　　阿黛爾不禁質問著自己，就算白起被治好了的話，但那個自己深愛著的白起也會隨之消失。

　　等到那個時候...自己會隨他而去嗎?

　　阿黛爾痛苦地咬了咬牙，心中的酸楚蔓延到了她的四肢，比她這輩子所經歷過的所有痛苦加起來還要痛苦萬分。

　　在不知道什麽時候，

對面醫生們的交談結束了，最中間的老者合上了面前的天訊，然後緩緩開口。　　“阿黛爾小姐，病人的情況非常複雜，在醫學上我們稱之為解離性失憶，也就是口語中的人格分裂。但病人奇怪的是，一般分裂出新的人格之後他都會具備記憶能力，但白起先生的這個人格卻並不具備記憶能力。

　　通過檢查我們發現白起先生的海馬體比正常男性要小百分之一，但我們認為這是因為個體差異所導致的正常情況，不能認定為是不能記憶的病因，關於白起先生喪失記憶能力的原因我們還需要討論研究幾天......還請您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我們會盡力的。”

　　“...辛苦了。”

　　阿黛爾失魂落魄地站了起來，在李小慕地攙扶下走了出去。

　　六名醫生的議論聲在會議室中響了起來，但對於阿黛爾來說，這些結果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治療好或者沒有治療好的結局都一樣，那就是那個虛構的白起元帥會消失在她的生活中了。

　　她是不可能忍受這種生活的，因為那個白起已經成為了她生命中不能缺少的一部分。

　　起初他是冷酷的，但後來發現他的的確確是關心著自己，那種關心是不假思索不求回報的。

　　那是......原來的白起對自己的補償嗎?

　　阿黛爾不由得想到了原來那個冷漠的年輕人，在某個時刻他忽然就不理睬自己了，那麽後來他創造出的那個白起會是他想在補償自己嗎?

　　阿黛爾搖了搖頭， 這或許是一種安慰吧，畢竟像“白起元帥”那樣完美的那人世界上本就不該存在。

　　李小慕看出了阿黛爾的不安，她歎了口氣，小聲說著。

　　“陸羽在塔基亞娜教授那裡，我聯系不上他，顯示在信號屏蔽區域中。”

　　阿黛爾頓了頓，指了指遠處的輕軌站。

　　“小慕，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李小慕擔憂地說著。

　　“阿黛爾，你這個樣子能行嗎，你都一晚上沒睡覺了。”

　　阿黛爾篤定地點了點頭，然後松開了李小慕的手。

　　李小慕望著阿黛爾憔悴的背影，又回身望了一眼身後的醫院，最後坐在了街道旁的座椅上，重重地歎了口氣。

　　阿黛爾坐上了輕軌，站在車門邊盯著窗外的風景。

　　洛澤中學在她的視線中一閃而逝，就像是這四個月的經歷般飛快地遠去著。

　　她從來不認為童話中的公主會是真的，但在遇見白起之後她覺得自己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可惜這些幸福都要離她而去了。

　　“女主人，歡迎回家。”

　　隨著門口的虹膜識別發出微弱的聲音，阿黛爾終於壓抑不住自己了，她關上了門，然後坐在了鐵門後面，一如她和白起剛見面的那個早晨一般。

　　床上的床單是她和白起一起換的，床單還在，她還在，但白起卻是永遠不會回來了。

　　小姑娘抱著自己的膝蓋，慢慢低下了腦袋。

　　鐵門外是逐漸熱鬧的人流，鐵門內是阿黛爾悲傷的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