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的後街和二十年前相比倒是沒什麽變化,依舊是一樣的髒一樣的亂以及一樣的差。
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到白起的心情。
二十年前,他在這裡喝過酒,撒過潑,聚過會...也表過白。一路走過,白起似乎看見了從前的自己穿行在這條街道之上。
故地重遊,心裡是真的感慨萬千。
時間就像是一只看不見的手,把人沿著一條道路推著不斷前行,沒有人擁有回頭的機會。
而現在白起似乎超越了規則,他又變成了十八歲,如同二十年的某天一樣,踏上了這條熟悉的街道。
看見街角盡頭那家周記燒烤居然依然存在,白起有些興奮,加快了腳步,拉開了那扇滑膩的玻璃門。
因為現在是晚上九點半左右,亞瑟軍校的學生基本上都回宿舍了。
店內隻開了櫃台上的一盞燈,除了白起之外並沒有其他客人,
正在櫃台後面刷著天訊的老板娘從座位上站起,二十年前那張圓滾滾的面龐似乎更加圓潤了一分,她從櫃台裡面拿出一套碗碟遞給白起。
“鹵菜賣完了,燒烤還有,要吃些什麽?”
“一份皮蛋,兩手牛肉,兩瓶啤酒,一疊黃瓜。”
老板娘對著後廚喊了一句,然後打開了大廳中的燈。
她看了看白起,覺得白起比較年輕,像是個學生。
“這麽晚還不回宿舍,等著挨處分啊?”
老板娘的話還是一如既往的多。
白起暗暗吐槽一句,拉開凳子坐下,然後把碗筷在桌上擺好。
“我不在學校住。”
“不在學校住?小子挺優秀啊,我聽說只有績點4.0以上才能申請不住宿,是不是真的啊。”
現在學校還推出了這條規定嗎,難怪許多學生在學校外面租房子住來著。
白起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隻好點了點頭。
“老婆!”
白起聽見老板在後廚喊了一句,圓潤的老板娘靈活地轉過了身,從後廚端來了皮蛋黃瓜和啤酒。
“烤串你先等一會兒啊,不知道為什麽火打不燃了,我去後面看看。”
老板娘交代了一聲,然後鑽進了後廚。
白起刻意地扯了扯嘴角,點了點頭。
後廚傳來老板娘臭罵老板的聲音,老板不時回復一兩句哦哦哦的。
二十年前的老板也是這樣,一個一米八高的小夥,一副愣頭青的模樣,每次被罵的時候都是一副憨憨的樣子,看樣子已經被老板娘足足罵了二十年...也許要被罵一輩子。
白起的思緒被一陣引擎轟鳴聲打斷,一輛白色的跑車在周記燒烤的門前一個急停,炫目的燈光照射在街道盡頭的牆壁再擴散開來,晃的白起有些睜不開眼。
待到那陣令人眩暈的眼花感減弱之後,白起隱隱約約看見一個高挑的身影出現在櫃台前。
“一份皮蛋,兩手牛肉,兩瓶啤酒...還要一疊黃瓜。”
“火要稍微等等,紐扣電池用了幾十年,忽然沒電了,我現在網購一個,你先等會兒。”
“行行,我不著急的,啤酒我自己拿了啊。”
女孩一副和老板很熟的樣子,自顧自地拿了兩瓶啤酒,抬頭打量著燒烤店中唯一的客人。
唯一的客人正好恢復了視線,他終於看清了女孩的面容,是那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
“小白臉?”
“...白芸兒!”
白芸兒抱著啤酒,
在白起對面大大咧咧地坐下。 “之前是我不對,我不該打你,而且不該帶你去那種傻B飯店。”白芸兒拉開一瓶啤酒的蓋子,然後舉起酒瓶。
“來,走一個!”
滿口髒話,還有這舉起酒瓶的姿勢,實在是太他媽嫻熟了吧?我真想把你摁在地上打一頓,白芸兒!
白起動了動嘴角,最終還是按捺住了心中的咆哮,他深吸了一口氣,拉開了面前啤酒的瓶蓋。
“乾...杯!”
白芸兒對著酒瓶吹著啤酒,一口就乾掉了一半,她砸了砸嘴巴,放下酒瓶。
“小白臉你不是今天才來的學校嗎,怎麽會逛到後街來?”
白起再次平覆自己心中的怒火,壓低聲音。
“住在,這附近。”
“巧了,我也住在這附近。”
老板娘端著一疊皮蛋和一疊黃瓜,從後廚走了出來。
“電池已經送到了,牛肉馬上就好。”
望著一口皮蛋一口黃瓜的妹妹,白起發誓,如果能重來,他絕對會派一個連的保鏢全天監視著白芸兒。
或許是注意到了白起的眼神,白芸兒再起舉起酒瓶。
“別發呆啊,來,乾杯,慶祝你加入亞瑟軍校的大集體。”
白起吞了一口唾沫,舉起了手中的啤酒。
白芸兒一口喝完剩下的半瓶啤酒,咚的一聲把酒瓶立在桌上。
“小白臉你運氣還是蠻不錯的,我還是第一次跟男生喝酒,以前都是一個人偷偷來這的。”
以前有一個排的人監視著你,你也只能偷偷來吧。
白起暗地吐槽一句,余光看見老板娘端著個盤子從後廚走了出來。
“謝謝秦姨。”
白起下意識地回了一句,二十年前都是叫秦姐,現在升級一下似乎也沒什麽不妥。
聽見白起的話,老板娘遲疑了一下,仔細打量著白起的臉。
“你怎麽知道我姓秦?以前來過?”
白芸兒也露出疑惑的表情。
“小白臉你不是今天第一次來嗎?”
面對兩個女人的質問,白起恨不得抽上自己兩巴掌。
“以前...我哥,是亞瑟...軍校的...學生。”
說完白起就後悔了,這個情急之中找的理由好像相當不合適!
果然,白芸兒眼中的神采漸漸消退,張了張口。
“以前我哥......算了不說了,你應該知道我哥是誰的。”
然後她拉開了第二瓶啤酒,一飲而盡。
“秦姨,再給我拿兩瓶啤酒過來!”
“不許喝了。”
白起下意識地提高了聲音。
三分鍾之內喝完了兩瓶啤酒,任白芸兒酒量過人,此時也有些醉意,她從凳子上站起,湊到白起身前。
“...你說什麽?”
白起身子後仰,拉開和白芸兒的距離。
“女孩子,要少喝酒。”
白芸兒笑了笑,接過老板娘遞來的啤酒,居高臨下地打量著白起。
“你有什麽資格管我?”
白起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過了片刻白芸兒拉開了那瓶啤酒,仰頭灌下。
“咚”的一聲,白芸兒順著酒瓶一起坐下,她抓起一串烤牛肉,然後看著白起,醉眼朦朧。
“小白臉,你...你叫什麽名字?”
“秘密。”
“多...多少錢,可以買到這個秘密?”白芸兒伸出右手,晃了晃手上的天訊,“我有很多...很多的錢,多到我一輩子都揮霍不完,你報個價,我給錢。”
白起決定糾正一下白芸兒錯誤的金錢觀,他醞釀了一下,緩緩開口,“金錢,買不到,所有東西。”
白芸兒露出絲毫沒有作為紈絝子弟該有的懺悔,而是得意地笑了笑。
“你是雇傭兵,只有窮人才會去當雇傭兵,所以你需要錢。”
聽起來好像是這個道理。
白起沉默了一下,搖了搖頭。
白芸兒伸出一根手指,在白起眼前晃了晃。
“一千萬聯邦盾。”
白起放下手中的酒瓶,盯著白芸兒的眼睛。
“夠了,你喝醉了。”
白芸兒笑了笑,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兩千萬聯邦盾。”
“白芸兒!”白起站了起來,他是真的生氣了,“你在侮辱,平民?”
白起特意把平民兩個字咬的很重,因為從小到大他一直在告誡白芸兒,我們是平民,絕不是貴族。
白芸兒沒有理會白起的憤怒,而是拉開了第四瓶啤酒的瓶蓋。
“我哪裡有侮辱你,我只是在和你做交易而已。”
隨著白芸兒喉頭的起伏,那瓶啤酒漸漸到底。
看見白起扭曲的表情,白芸兒伸出了第三根手指。
在她伸出第三根手指的同時,白起低垂的眼簾完全睜開,直勾勾地注視著白芸兒的眼睛。
白芸兒眯著眼睛看著白起, 過了兩秒,她終於看清了白起的眼神。一股寒意從她的後心升起,她剛才攝入的酒精在刹那間揮發消散,她瞬間清醒了過來。
看見目的達到,白起迅速坐下,拿起了第二串牛肉。
白芸兒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懷疑是不是自己出現了錯覺。這個小白臉剛才的眼神,自己只在一個人的身上見過。
自己的哥哥,白起元帥!
錯覺,肯定是自己的錯覺。
想到這裡,白芸兒自嘲地笑了笑。
“我知道這樣是有些不好,顯得有些霸道不講理,但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而已,這並沒有什麽不好。”白芸兒舉起右手,盯著白起,“我以白起元帥的名義起誓,我絕對不會把你的名字告訴第三個人!”
在那麽一瞬間,白起甚至想把一切都告訴白芸兒,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你就叫我,小白臉。”
白芸兒露出狡黠的笑。
“呵。隱瞞也沒有關系,最遲明天,我就會知道你的名字。”
白起決定撒下今晚第二個蹩腳的謊言。
“我叫,白起司。”
白芸兒皺起眉頭,重複了一遍,“白起司?”
白起乾脆利落地點頭,生怕露出遲疑的表情。
白芸兒愣了一下,然後捧腹大笑。
“哈哈哈...白起司...這真是個傻B名字...哈哈哈。”
笑了好一會兒,她終於停了下來。
“現在可沒有兩千萬聯邦盾了啊,這可是你自願告訴我的。”
白起歎了口氣,無奈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