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做了個夢,夢中一片純白,但是這片純白隻持續了一段極其短暫的時間,便被突然出現的灰色線條打斷。
灰線那頭依舊是那個表情誇張的男人,白起好奇地打量著他,試圖看清他的容貌。
他的確看清了他的臉,但是那張臉似乎無法形容。
不......不是無法形容,而是白起根本記憶不住那張臉,一閉上眼,關於那張臉的記憶很快消散不見。
隨著白起不斷地睜眼閉眼,兩人的距離也越來越近。
在兩人將要接觸的一瞬間,白起又聽到了那個聲音,那是三個字,但是死活聽不真切。
白起皺起了眉頭,迎接著即將破碎的夢境。
白芸兒看見白起忽然抽搐的手指,皺了皺眉。
“你醒了啊。”
白起慢慢睜開眼睛,溫和的燈光之下,是白芸兒那張故作冷漠的臉。
一般白芸兒有些慚愧的時候,就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白起從病床上坐起,腦袋中發出的劇痛讓他神經一顫,不受控制地發出“嘶”的一聲。
白芸兒撇了撇嘴,把頭偏向一邊。
“你不是雇傭兵嗎,身體素質怎麽這麽差。”
白起按著自己的太陽穴,腦袋裡面的確是一團漿糊,但是更讓他頭疼的是那個男人的臉。
那張臉的每一個毛孔他都審視過,但是所有的信息全都化作了不屬於白起的記憶,最終消失不見。
白芸兒看見白起沉默著,把右手放進了褲兜,撇了撇嘴。
“好了,對不起了,以後我不會打你了。”
白起搖了搖頭,不再逼迫自己去回憶那個夢。
“今天的訓練就到這裡了,我也不要你退錢了。”白芸兒背著雙手,往門口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停了下來,轉頭看著白起,“我請你吃個晚飯,算是道歉行不行?”
這樣趾高氣揚的道歉......真的有人會接受嗎。
白起扶著額頭,陷入了沉思。
“行不行你說個話啊,不行的話我就自己去吃飯了,磨磨唧唧的,半天沒一句話。”
看見白芸兒不安的臉,白起覺得有些搞笑,色厲內荏,大概就是這樣了吧。
白起忍住笑意,穿上了鞋子。
“我請你...吃晚飯吧。”
白芸兒點了點頭,算是默認,嘴上卻不依不饒。
“哼...羊毛出在羊身上。”
......自己怎麽會有一個這麽欠打的妹妹?
阿斯加德究竟是怎麽忍過來的?
找個這樣的女朋友莫非不是瞎了眼!
很顯然,阿斯加德有很強的目的性,自己一定要讓白芸兒和他分手!
但直到坐在精致的雅間之中,白起都沒有想好該如何讓妹妹解除和阿斯加德的關系。
一直跟著他們的侍者替他們倒上了茶水,然後雙手覆在身前,禮貌地等待著。
白芸兒打開天訊,接收到了今天的菜單,沒有看前面的主菜一眼,而是直直地拉到了最下面。
“小白臉,喝酒嗎?”
真想打死她......
白起皺了皺眉,忍住了想要呵斥的話,畢竟他現在只是一個名叫小白臉的雇傭兵,而不是白起元帥。
“酒都不喝,跟個娘們一樣...”白芸兒不耐煩地關掉天訊,對著侍者揮了揮手,“菜什麽的趕緊給我們安排,要快。”
侍者禮貌地躬身,然後替他們關上了雅間的門。
狹小的雅間,對坐的位置,默契的寂靜。
尷尬的氣氛逐漸在兩人之間蔓延。
白起有意不去看白芸兒,此時白芸兒終於知道了自己是個女孩,該有些女生應有的矜持,於是伸手打開了窗戶。
此時正值盛夏,雖說已經入夜,但窗外依舊是一股熾熱的氣息。
被這股熾熱的氣息吹拂了兩秒,白芸兒猛的關上了窗戶。
白起扯了扯嘴角,在心中默默地咆哮著。
為什麽自己的妹妹會是一個這樣的弱智?
以前在家裡的那種百依百順,乖巧可人,都他媽去哪裡了?
這他媽是個女人嗎,簡直是個變態好不好!
白芸兒沉默了一會兒,拍了拍桌子。
“那個,小白臉,你是幾級機師?”
“暫時...沒考級。”
“你當了多久的雇傭兵?”
“...一年多吧。”
“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
“蠻年輕的哈,以後在學校裡面見到我,要叫白芸兒學姐,知道了沒有。”
......
白起沒有回答,兩個人又陷入了沉默。
白起以前被人稱作話題終結者,聊天冷場王,沒想到白芸兒完美地繼承了這一點,甚至還有發揚光大的趨勢。
在雅間之中對峙了半晌,終於聽到了侍者的敲門聲,兩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扒千層懷胎海參。”
“花攬桂魚。”
“七分熟神戶牛肉。”
“薰衣草沙拉。”
白芸兒斜著眼看了一眼侍者,心想這都是些什麽玩意兒?
剛才為了面子上過得去, 特意選了學校附近最豪華的酒店。早知道是這樣的話,還不如去學校後街的大排檔呢。
白起張大嘴巴,苦著臉看了一眼白芸兒。
白芸兒則是皺著眉頭,盯著白起的眼睛。
下一個瞬間,白芸兒下意識地對著白起吐了吐舌頭,做出一個俏皮可愛的表情。
完了!
兩人心中同時轟下一道晴天霹靂。
白起下意識地把自己當成了白起元帥,當初在家裡,和白芸兒一起吃飯的時候,他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白芸兒則是覺得白起的表情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樣,所以最後那個吐舌頭的動作,完全是不經思考的動作。
現在該怎麽辦?
同樣的問題出現在兩人的心中。
僵持了一會兒,最終白起抽出筷子,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對準了自己面前的“扒千層懷胎海參”下了筷子。
白芸兒則是一隻手掐著自己的大腿,另一隻手伸向了面前的“薰衣草沙拉”。
這樣高檔的餐廳都是分餐製,每份菜都是單人製,同時分量並不會很多。
兩個人像兩台機器一樣機械地咀嚼著,沒有表情,沒有聲音,夾菜動作一模一樣,節奏和頻率也完全契合。
仿佛兩人之間有一面看不見的鏡子,他們其中一人是另一人的複製品一樣。
令人煎熬的晚餐時間總算結束,白起裝作很困的樣子提前買單離開,然後轉身就往學校後街走去。
他準備吃兩手烤串,再來兩瓶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