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空蕩蕩的二層,宋義放下了手中的鐳射槍。
鐳射槍在戰爭年代屬於常見的武器,但是整個盧米婭城身處內陸,槍械管制一年之前就已經實行,只有軍人和盧米婭城巡隊才有使用鐳射槍的權力。
“明天早上的頭條,碧水藍天發生槍殺案,貧民區混混槍殺一名服務人員,隨後被趕來的盧米婭城巡隊隊長宋義擊斃。”
宋義用鐳射槍槍托輕輕敲擊著面前的玻璃桌,用醉眼惺忪的目光打量著面前的沈姐。
沈姐臉色刷白,阿黛爾則是把手背到身後,敲敲按動著天訊的屏幕。
“在報警嗎?最終這個消息,會傳到誰那裡呢?”宋義看向身側的手下,招了招手,“會傳到你這裡嗎?”
隨即兩人哈哈大笑。
阿黛爾牙關緊咬,摁下了另一個號碼,簡潔的鈴聲從阿黛爾手中的天訊中發出,持續許久,最終沒有接通。
“小妹妹,你不該打我的,你打了我一下,我就要打你一百下...這是沒辦法的事情,誰讓你無權無勢,跑來這種地方呢...在這種地方上班的女人,早晚不都是雞嗎?”
宋義想站起來,最後無力地跌倒在沙發上,他看了臉色陰沉的沈姐一眼,而後做出一個往旁邊撥弄的手勢,“還不快滾?你是真的想死?”
沈姐咬了咬嘴唇,最終還是狠心地偏過頭,抹了一把眼中的淚水,向著酒吧外面走去。
宋義是真的敢殺人,她是知道的,這樣的事情宋義也不是第一次做了。那小姑娘看樣子家境不好,待會兒她就讓老板賠償那小姑娘一番算了吧,這也是他們碧水藍天能夠做到的極致了。
“還站在這裡做什麽,你們在這裡看他媽的直播?”宋義看了一眼幾個手下,爾後怒罵了一聲。
幾個人默契地轉過身,朝著酒吧外面走去。
寬敞昏暗的酒吧之中,似乎就只剩下了宋義和阿黛爾了。
阿黛爾站在吧台的燈光下瑟瑟發抖,像是隻迷路的羔羊。
“過來。”
宋義向著阿黛爾招了招手。
阿黛爾死死地盯著碧水藍天靠近馬路那邊的窗戶,然後咬了咬下嘴唇。
一個斷斷續續的聲音忽然從兩人的頭頂傳來。
“我是,聯邦軍,軍人,我宣誓,服從聯邦,的領導,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服從命令,嚴守紀律,英勇頑強,不怕犧牲,苦練,殺敵本領,時刻,準備戰鬥,絕不,叛離軍隊,誓死,捍衛聯邦。”
聽見這嚴苛到極致的斷句,阿黛爾的眼中露出了一抹喜悅,爾後又露出了失落的神色。
酒吧頭頂的通風管道被人一腳踢開,一個蒙著腦袋的黑衣人從管道裡面鑽了出來,最後落在了宋義的面前。
他一邊拍打著身上的灰塵,一邊認真地說著。
“以上誓詞,我,堅決履行,絕不違背。”
“你他娘是不是有病?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誰!”
宋義酒醒了些,伸手想去夠面前的鐳射槍,但是白起比他先一步,一腳踢飛了桌上的鐳射槍。
“你沒有,聯邦軍人,該有的,樣子。”
白起松了松綁在臉上的面罩,這是他在洗手間撿的抹布,味道讓人有些不適。
凡是城巡隊的隊員,此前一定是聯邦軍人,那麽他們一定讀過白起剛才說過的話,那是聯邦軍入軍宣誓的誓詞。
白起沒有理會喋喋不休的宋義,而是向著阿黛爾招了招手,
然後牽住了她的手。 感受到阿黛爾微微顫抖的身軀,白起輕輕捏了捏阿黛爾的手背,看向宋義。
“我現在,離開,你是否,有異議?”
“你可以試試。”
宋義冷冷地看著面前的蒙面人,指了指酒吧的正門,關閉的鐵門後是他利益捆綁所以忠心耿耿的手下。
“我是,聯邦軍人,這件事,我不追究。”
白起打開了手上的軍用天訊,給宋義看了一眼。
軍用天訊和民用天訊之間的天差地別,當過軍人的宋義一眼就認了出來,他瞬間換上了另外一幅面孔。
在戰爭年代,城巡隊處於整個聯邦暴力機器的最底層,一個聯邦軍人擁有無法想象的特權,即便是他,輕易招惹也只是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可以,這件事情我不追查。”宋義鎮定地端起面前的酒,扯開了自己的衣領,然後打開了自己手上的天訊。
“開門,看見什麽,不要聲張...還有,叫沈姐帶幾個妞過來。”
白起仔細打量著宋義那張虛浮的臉,用力咬了咬牙關,然後牽著阿黛爾走出了碧水藍天。
“白起...你不是說,要出去兩周嗎...怎麽這麽快...”阿黛爾跟在白起身後,小聲說著。
但白起沒有回答。
“我只是來這裡...打工...前兩天也是這樣...在幫吧台端酒。”
白起伸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替阿黛爾拉開後門,然後自己鑽進了前門。
一路上白起都在望著窗外飛逝的景色,阿黛爾咬著自己的嘴唇,兩隻手死死地擰在一起。
漫長的路程總算是渡過,白起率先拉開家門,阿黛爾抬頭看了白起一眼,低著頭走了進去,坐在兩天前那張小板凳上,盯著面前的地板。
白起關上了門,慢慢地坐在了沙發上,他想拉住阿黛爾的手,最終還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沉默許久。
白起心中其實有很多話想說,也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是他始終覺得是自己虧欠了阿黛爾。
因為他不敢殺掉宋義,這就是他覺得自己虧欠的地方。
要是換在以前,他應該會考慮操控機甲把宋義一毫米一毫米地踩碎,但是現在的他,還不敢。
如果殺掉了宋義,他沒有任何辦法逃脫盧米婭城巡隊的追捕,爾後再吃上一個三十年的牢飯,等到他出獄之後,他就沒有任何辦法能夠撼動阿斯加德一分一毫了。
那時候戰爭注定結束,而如果沒有了戰爭,他白起又能夠靠什麽起家?
所以即便是心中再不暢快,他也只能帶著阿黛爾離開。
白起不是一個不擅長解釋的人,他是一個不會解釋的人,所以他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解釋起,所以他不發一言。
兩個各懷心事的人靜坐在屋子裡面,相距大概半米左右,但他們之間似乎隔著一條深淵和一道壁障,甚至還有逐漸拉遠的跡象。
阿黛爾悄悄抬頭看了一眼白起,白起縮在沙發裡面,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如同睡著了一般。
屋裡一直沒有開燈,皎潔的月光透過狹窄的窗戶投射在阿黛爾的臉上,兩道清晰可見的淚痕漸漸在阿黛爾臉上出現。
白起睜開眼睛,長歎了一口氣。
“為什麽,哭。”
“我不是故意...嗚...去那種地方的...嗚...但是你打傷了波切爾教授...他在索要賠償...如果沒有錢的話,我會畢不了業...我想進入...亞瑟軍校的...嗚嗚嗚...”
阿黛爾斷斷續續地啜泣著,聽著白起一陣心疼和愧疚。
他想伸手抱抱阿黛爾,但是最終還是沒有動手,這樣的動作似乎還是太親昵了些,這很不合適。即便他把阿黛爾當做妹妹,但是妹妹已經不是個小孩子了,她已經長大了,所以那些小時候的親昵動作,他也沒有權力去做了。
白起抿了抿嘴,輕聲說著。
“阿黛爾,總有一天,我會殺掉,宋義。”
阿黛爾的啜泣瞬間止住,她擦了擦臉上的眼淚,不住地搖頭,哽咽地說著,“他...他想碰我的...但是我立刻打了他一巴掌...他沒有...沒有碰我的...”
白起搖了搖頭,認真地說著。
“我會,殺掉他。”
阿黛爾盯著白起的表情,那是一種她從未見過的關切神情,她不由得產生一陣恍惚的情緒,面前這個男人似乎逐漸高大了起來,就像自己死去的父親那般偉岸。
阿黛爾的眼淚又流了出來,她咬著自己的嘴唇,拚命地點著小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