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之上,胡力格與胡黑父相擁在了一起,看著青澀但一臉興奮的幼弟,一點都沒有劫後余生的模樣,胡力格當下心中有一萬個疑問想要問當時身在育陽村內的胡黑父。
在三百黑羆人的攻勢下,那些夏人是如何憑借一堵一人高的薄牆與一百多個武器都不全的人堅持了這麽久的,他們是用什麽妖法將黑羆人嚇得失魂落魄的奔出了育陽村,那些黑羆人燒化的臉是怎麽回事,躺在地上滿身鐵砂的屍體是怎麽回事,育陽村裡的那聲滔天巨響又是什麽?難道真如韓文偉與他們所說的,是育陽村裡夏人的巫師喚出了神鬼助陣,那聲巨響便是那位焦老先生引下來的滾滾天雷?
總之,太不可思議了!圖裡部落與夏人合力,擊退了五百黑羆勇士,還留下了二十多具屍體與十多個俘虜。只不過他們本身也損失慘重。
而此時此刻,在育陽村裡,追擊黑羆人回來的胡圖渾身冒著熱汗,看著校場上一個黑色的淺坑、散落一地的零星血肉與那匹血肉模糊的黑馬陷入了沉思。那匹馬他認的,是他送給小兒子胡黑父的,而完好無損的胡黑父剛才也告訴他,夏人將四個罐子綁到了他的馬上,驅使黑馬撞入黑羆部的人陣,只聽的一身震天巨響,一團黑煙便騰空而起。
包括胡黑父在內,面對著滔天巨響與滾滾煙塵,黑羆人傻了,嚴氏的族兵殺了,育陽內除穿越眾的蠻夷奴隸也傻了,神鬼之力!這些夏人召喚出了天雷。甚至連一些穿越眾也傻了,這視覺效果是真的不錯,也許是他們呆在這裡太久了,也開始變得沒有見識。
巨大的音浪灌入耳蝸嗡嗡作響,在爆炸後的幾瞬,戰場上唯一還在動的就是那團翻滾著的黑煙,而等到黑煙略一消散,胡黑父見到了他此生中最為可怖的景象。
他的愛馬就被像是被燒爆的陶罐一樣四分五裂散落一地,而碎塊的馬肉周圍躺著四五具黑羆人的屍體,更外圍的一圈有十幾個黑羆人渾身是血的滿地打滾,後來胡黑父看到,他們的身體滿是鐵砂!而一股燒焦的味道也與血腥氣一起飄入鼻翼,胡黑父想作嘔,可是他不敢!
育陽仿佛被凝固住一樣,也不知是誰率先大喊了一聲,育陽村裡所有還能跑起來的男人都揮舞著手裡的兵器推開拒馬殺向了黑羆人。先是碰到就會被腐蝕掉的鬼怪的血,後又是炸死十幾人的天雷,在幾次三番目睹了恐怖景象之後,黑羆人崩潰了,除了零星的抵抗之外,來犯者一觸即潰。
一時間,戰場上血肉橫飛。育陽村內眾人一鼓作氣,將黑羆人趕出了育陽村。剛才還保衛育陽村的那堵不甚結實的邑牆,此刻竟成了阻擋住黑羆人逃生的冥河,兩百多人馬擠到了狹窄的邑門處,又踩死踩傷十幾人。
在聽到了收兵的號角聲看到了潰逃中的同伴後,黑羆人一直在外警戒監視圖裡部的那支二百人的生力軍終於行動了起來,在他們此行的首領黑羆部的千夫長黑羆格義的帶領下衝向育陽。
他們不知道為什麽很輕松就衝進去邑牆裡的同伴遲遲不能拿下那群中原人,也不知道在裡面的那聲巨響是怎麽回事,更不知道為什麽方才還耀武揚威的同伴就在一聲巨響後居然被趕出了那塊唾手可得的肥肉!但他們知道的是,他們匪夷所思的敗了!
一聲悠長的號聲之後,黑羆格義命令部下從兩翼衝殺直奔邑門而去,他們是為了堵住育陽的尾隨追擊,接下敗退的同伴。如果運氣好,再把那些中原人打回去也不是不可。
可令黑羆格義沒想到的是,在自己的部下被攆出育陽之時,一直猥瑣在栗子林裡的圖裡部也動了。 那群膽小鬼,在發現了他們之後。黑羆格義決定盯著他們即可。畢竟他們此行的目標是充滿陶器與琉璃的育陽,而不是喪家之犬沒有油水的圖裡部,再說過來,他們能發現這裡還多虧了圖裡部引路,是以隻保留了一部分人馬遠遠的盯住栗子林。
但是一聲巨響之後,圖裡部在老胡圖的帶領下一反常態居然喊殺震天地衝了過來。在黑羆部手裡大敗虧輸一場後,圖裡部都吃避著黑羆部走,這是圖裡部半年內第一次鼓足勇氣朝黑羆部衝鋒。
原因無他,那聲火藥炸響被韓文偉等人吹噓成了神鬼之力,而黑羆人也確實被灰頭土臉地趕了出來,也不容這些時日在育陽見識了太多神跡的胡圖不信。於是乎,圖裡部抖擻精神,近百匹戰馬在胡力格與龍雙聯的帶領下朝潰散出來的黑羆部衝殺過去。
“妖怪,那個村子裡都是些妖怪!……”在被燒傷半張臉與鐵珠嵌滿了半個軀乾的黑羆敗兵出現在黑羆援軍面前後,恐懼在黑羆部的生力軍中慢慢擴散。見識過了那恐怖火藥爆炸的黑羆人被嚇破了膽,而聽到了白日驚雷聲看到了燒化一半臉後的黑羆援軍也同樣驚恐萬狀。
黑羆格義傻眼了,心頭直跳,他知道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在聽完領兵衝進去的一個百夫長講完邑牆之內發生的事情後,黑羆格義決定立即撤退。濺到身上就爛掉皮肉的難聞的水,轟的一聲就把一匹馬幾十個人炸飛的陶罐,黑羆格義猜測那個百夫長有些誇大其詞,可就算如此,那些中原人也一定召喚了天神相助!
“撤退!”還好傷亡不大,不過戰死了不到五十人,而且衝進去的那個百夫長手下還大多不是他們黑羆人而是其他扈從的部族。可如果再不撤退,等天神降下來更多的天雷,只怕連黑羆格義也要變成與那匹黑馬一樣的下場了!
一聲呼號,黑羆部閃電般的收攏敗兵撤了出去,紋繡著黑羆的大旗指向南方,他們從原路逃離。哀兵必勝,見到黑羆部戰旗南指,激憤已久的育陽方與圖裡部合兵一處,會騎馬的圖裡人負責追擊,而步戰的華夏人則跟在後面見到落單的上去就是戈矛劍斧招呼。
追擊了近千步後,其余的黑羆人終於消失在了育陽的天際線外,而沒有了夏人的依托,只有八十幾人的圖裡部也不敢再追。窮寇莫追,雖然他們沒有能殺掉多少黑羆人,可胡圖很是暢快,終於報仇了!
半年前自己帶領著被黑羆人劫掠過後的圖裡部篳路藍縷白手起家終於有有了現在的規模,現在能追著黑羆人跑,胡圖感覺積聚在胸口的一團惡氣都消解了不少。但等到他帶領協勝歸來的圖裡人回到了育陽,看到了地上的一地碎屍之後,胡圖又笑不出來了。這些夏人到底是什麽來頭,他應該繼續和這些夏人做生意,還是早日遠離他們,未知的恐懼才是最駭人的。
“胡圖,我的朋友!”就在胡圖看著地上焦黑的碎肉出神之時,陳培燾與劉方軍迎著胡圖擁抱了過來。這讓胡圖感到很親切,與那些燕人遙遙作揖行禮不同,這些夏人的擁抱與東胡人習俗相同,倒是讓胡圖真的相信他們東胡人也是大禹苗裔,他們行的都是夏禮。
“陳首領,劉首領,胡圖救援來遲,違背了我在天神面前的盟誓, 還請陳首領將我刺死!”胡圖見到陳培燾他們,立即單膝跪地,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這倒不是作偽,胡圖對於他猶豫不決不敢來救育陽是真心懺悔。
“胡圖首領何出此言!?”陳培燾見狀,連忙快行幾步將胡圖撫了起來,對於胡圖的選擇,他覺得無可厚非,“若是沒有胡圖首領前來相救,我怕是已經去見昊天上帝了。胡圖首領能蟄伏在林中等待戰機,一舉擊潰來犯之敵,這是為將者的本分,陳某等人對圖裡部的勇士們感激不盡。”陳培燾說罷,與身後的眾多穿越眾們一起對著胡圖以及其他圖裡部的部眾作了一揖。
“對於嚴氏能不計前嫌,與吾等並肩而戰,共同退敵,陳某等人亦感激涕零。”感謝完了圖裡部,陳培燾對著一旁與披發左衽的東胡人圖裡部正惡狠狠地對峙的嚴范、嚴孟也是一揖到底。
在黑羆人被趕出育陽之後,嚴范就與焦正東、公孫過等人出了大禮堂。在見到了那些圖裡人後,要不是張懷攔著,嚴孟差點命令就命令部下殺過去了。於是乎現在在一堆碎屍之間,嚴氏、圖裡部與育陽眾人一群殺紅了眼的大兵詭異的形成一個三角陣地互相對峙著。嚴氏忌憚圖裡部人多勢眾,圖裡部懷疑嚴氏族兵與夏人的關系,劍拔弩張之下倒是沒人敢輕舉妄動。
“胡圖首領、嚴傳遽、嚴司馬,既然敵兵暫且退去,不如我們一起進去商討一下下一步的計劃……”看著眼前的狀況,劉方軍很是得體的將幾位首領先請到一邊去,至於收拾戰場,讓張懷他們指揮,把嚴氏燕人與圖裡部隔開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