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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大梟》第115章 起床失敗・阿離起來
頭幾天將離的確起得很早。
他享受那種冬日裡初醒草原的寂寥,混沌的曠野中只有他一人,沙沙踩在披了薄霜的乾草原上。
舉著火把爬上破土而出的黃岩,假裝自己是開天辟地的大神,當然石像一樣的守衛是可以忽略的。
一個人的黎明,一個人的日出,一個人的清晨。
接著被嬉笑的仆婢打斷,只能等到次日再起個大早。
可後幾天他開始睡懶覺。
也許是習慣了環境,身體的警惕性降低了,興奮度也降低了,主要是天氣變得更冷,一天比一天冷。
生了炭火的帳子,鋪了羊皮的榻子,夾了厚厚綿絮的被子,無一不把他緊緊挽留在暖暖和和的半夢半醒之間。
直到宋桓帶人端來朝食,把迷迷糊糊的他從被窩裡強行拽著坐起,剛撒手,將離又沉沉向後倒去。
忠實的仆人就叫來更多忠實的仆人,一起幫主子對抗地心引力。
忠實的仆人們幫主子對抗地心引力的行動徹底失敗,他們隻好放下朝食怏怏出了帳子,任由主子“墮落”下去。
魏秋子已經可以下地,昨天終於見她出來放風,看氣色恢復得算還不錯,背著母親拎了拎弓。
金風的本白牛角弓,左手拎不動,還動了筋,她很頹地又回帳了。
所以明天就要卷鋪蓋回城,大部分的帳子是不用拆的,等到冬狩那幾天,還能換個方向繼續用。
過幾日便有人進場來修築祭台,冬天主藏不宜動工。
但大青山常年無人,沒有像樣的建築,而祭祀又被看得很重,何況這次還是冬至,便又調動一批人來。
工丞帶著幾個工匠設計指揮,乾活的是戴罪的城旦。
這會兒已經有人組織仆役和各家家仆開始撤離,把他們從城中府邸一車車運來的屏風案桌、盆壺杯碗、衣箱軟墊之類今晚不再能用上的東西,再螞蟻搬家似的一趟趟裝回車上,明早隨了主人一起回城。
聽那呼風喚雨的吆喝聲,還有鏘啷得過快的雜佩聲,定是魏夫人無疑了。
就屬他們家東西最多,將離想她此時一定是叉著腰、揮著手,把手指從東邊帳子指到南邊轅門。
從仆人們的腦袋上一個個地劃過,趕小雞一樣趕他們,而廣袖又會讓她看起來更像一隻大翅膀的母雞。
他被外面人來人往吵得有些惱,把頭嚴嚴實實地埋在被窩裡,昏昏欲睡而不得睡。
又懶得費力去讓外面的聲音停下,也沒法讓他們停下。
將離一覺不知睡到什麽時候,瞥了一眼從門幕縫隙透進來的光,讓門口的屏風投下邊緣線條分明的影子,他認得那種陰影的角度,大概是日中了。
那就再一覺睡到晚上吧。
接著朝裡翻過身,門口傳來細微的、門幕被掀開的動靜。
悄悄帶進一陣蘭香,將離知道是誰,自己整整半天不見人影,這小姐姐一定是會來找他的。
她在榻邊坐下,隔著羊毛毯子扶著他肩,俯下身在他耳邊輕語道:“將離……起來了。”
將離閉著眼睛搖搖頭,又把腦袋往被口裡縮進一點,只露出上半張臉,上面寫滿了“我不”。
雲娘拍拍他,就像她拍克兒起床那樣,又喚一聲,語氣變得有些撩:“阿離……”
將離緩緩睜開眼睛,像是發現了個新世界,心裡突然軟綿綿地陷下去一快,血流稍稍加速。
他再也睡不著了。

這樣喊是會出事的,你是在碰警戒線你曉得不?將離想。
然後雲娘就像一隻誤入獵人圈套卻絲毫察覺不出危險的小鹿,又輕輕觸了一下這根警戒線……
……
魏秋子找雲娘半天不見,她急著告訴她一件剛剛發生的好事情。
左肩綁了個師父帶來的羊毛肩護,完全包裹住她後背的左胛。
胸前也蓋住了箭孔的位置,再以一根束帶從右腋下穿過綁起。
看著輕巧,並不累贅,外面還可以再披上裘袍。
師父跟她說,冬天裡受傷,傷口易進寒氣,要格外注意保暖。
肩護裡夾了羊羔子的毛,務必終日綁在身上,也比披肩和裘袍披來脫去的更方便。
師父還跟她說,市集上都在傳,傳魏家的姑娘被人當獵物給射中了。
“傳唄,看有幾個能像我這樣活下來的。”秋子不屑。
老甲眯起眼睛點點頭:“不錯,像我徒弟。”
後來母親問起這羊毛肩護,她早就和金風串了供,稱是他回城去買來的。
魏夫人先謝他,又奇怪,說市上只有整肩的,怎麽正巧有這半肩還是剛好是左肩?
金風就跟她扯,說那店家做著做著發現料子估少了,只能做一半,還碰巧做了個左肩。
魏秋子本覺得金風是個老實人,沒想到他胡說八道起來比自己還要面不改色,著實有些感激。
但總覺得他看師父老甲的眼神有些太過恭敬了,似乎已經超出對尋常老者那樣的客氣。
可能因為師父是個厲害的隱士吧。
這會兒魏夫人在外面忙著收拾回城的東西,魏秋子鑽了空擋出帳轉悠。
看到了些景致,眼前登時一亮。
第一時間就想去和她的雲姐姐分享,可雲娘不在帳中。
找了一圈,秋子在九原君的帳子外面停下腳步,在周圍打聽一下,有人說方才見到夫人進去。
這幾天與九原君也熟了起來,他總來魏家的帳子找雲娘。
兩人常在秋子榻邊下棋聊天吃粉糍,秋子除了粉糍和吃,插不別的進話題。
那兩人說的話,就像一堵無形的屏障,把不相乾的人擋在外面,她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麽不好好看書了。
但她看會了象棋,還哐哐哐地吃他九原君的棋子解氣,又哐地將他的軍,哐得他心裡有些受傷。
這個直白激進的小姑娘倒不以為然,反覺得將離和雲娘最後用報棋步的方式來行棋,有些燒腦子,燒得腦子不舒服,也沒有哐哐哐來的暢快。
將離在下棋的時候,左手還來回舉著一塊小鐵砣。
是庖帳裡稱肉用的,他說要練臂力,還要在冬狩的射義上比箭。
秋子覺得這方法不錯,比乾巴巴地舉弓墜沙袋要來的有意思,等她傷好了,也要學這樣的,前提是她的傷肩能舉鐵。
她慢慢發現這個身份貴極的封君其實並沒有那麽高遠的樣子。
就是一個大哥哥的感覺,很容易地便將他與自己熟悉的兄長作了比較。
文雅版的魏仲武,豪爽版的新垣平,還有大哥魏孟文的踏實。
再加上一點點父親那種敦敦的溫厚,這就是她心裡的九原君。
這兩天也不再像最開始那樣小心翼翼,而是會跟他開些玩笑。
笑他騎馬用馬鐙、笑他出生王族居然不懂射藝。
還挑他粉糍的毛病,問他既然粉糍可以在這邊做,那煎餅為什麽不能。
“因為鐵盤只有一個。”他說。
眼下秋子覺得不打招呼地進他帳子找雲娘應該也沒什麽問題,就像他不打招呼地進自己帳子找雲娘一樣。
魏秋子手剛伸到門幕上,就聽得裡面傳出一聲雲娘的輕聲驚呼。
縱使這聲音含著千般婉轉、萬種嬌柔,但一個毛躁的小丫頭聽不出來,以為是雲姐姐摔了一跤或是撞到些什麽。
大喊著“雲姐姐”地進了帳子,刹不住車地掠過屏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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