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的主流糖類，除了蜂蜜、甜菜，就是飴糖，也就是麥芽糖。
麥芽糖在很久以前就被發現了，什麽時候有酒，那麥芽糖就應該是差不多時間誕生的。
人類進入農耕時代後，收獲的谷物越來越多，堆積在谷倉裡，沒有很好的防潮措施，就很容易被雨水淋濕。
接著，谷物便會發芽。
在食物珍貴的年代，人們當然不會隨便丟棄這些發了芽的谷物，而是把他們煮來吃，這一煮，就發現食物裡有甜味，而且還更好吃，這就是麥芽糖的味道。
於是人們就開始往這個方向鑽研、發展，總結經驗，逐步優選出質量好的谷芽，經過風乾磨碎之後，再製成“曲”。
類似酒曲，但不是用來製酒，而是和更多種類的糧食、比如稻、麥、黍米、高粱放在一起蒸煮，最後過濾、煎熬，冷卻之後就會變成各種各樣硬的麥芽糖。
這種麥芽糖什麽人都能做，只要家裡種地、有鍋，做出來沿街叫賣的也不少。
口感並不好，將離嘗過，剛入口時其實感覺不到甜味，而且很硬，做菜時雖也會放大塊的硬飴糖來調味，但滋味有限。
而且大部分甜味口感的調料則使用蜂蜜，蜂蜜並不是尋常人家能消費得起的。
所以糖業這一塊有缺口，因為家家都能做出口感低劣的飴糖，目前還沒有大商來壟斷，幾乎沒有正經糖商，賣糖的都是采蜂蜜的，一年只出一批，長年跟貴族做大單。
然而有了柘這種甘蔗，便可以提煉蔗糖，就能做紅糖。
“紅糖?”顧吟楓想了想，“是紅色的麽?”
將離說道:“嚴格來說，應該是褐色的，你們做柘漿的時候，有沒有觀察過?”
“柘漿……這個我得去問問，舍弟常在南郡柘田，他對那裡熟一些，薑兄稍等，我讓人去喊他。”
顧吟楓說罷，去門外喊了個小廝，把顧嘯柏喊了來。
聽了將離的問題，顧嘯柏一拍大腿:“有啊，都是作廢的柘漿，滴滴拉拉流在地上，經太陽一曬成為褐色，地上就變得很黏，踩得亂七八糟的，漿坊裡要花不少功夫來清洗，怎麽?那東西有用?”
將離也不太確定具體要怎麽做，但先煮後曬一定是沒有錯的。
他便問道:“現在是冬季，柘田大概多久一熟?”
顧嘯柏笑道:“十月成熟，可生長至次年二三月，秋冬的柘杆最甜，做出來的柘漿也最是鮮濃。”
將離點點頭:“既然這樣，不知顧二兄可否借我一百畝柘田來做些新東西?”
“這個麽……”顧嘯柏看看大哥，吟楓朝他輕點一下頭，他便又說:“一百畝倒是可以，就是不知薑兄想做什麽?”
將離說道:“有個想法，若是做的好了，或可解顧氏之急。”
“說來聽聽吧。”
將離想了想，看向顧吟楓:“顧兄，若是此事能成，我想攬下這樁生意，就像我之前說的，找點事情做做，當然，名義還是顧氏，我只要分成就好。”
顧吟楓沉思一會兒:“這自然是沒問題，但薑兄當真覺得這紅糖的生意可成?即使做出，柘漿製糖，這價格一定是遠遠高於飴糖的，普通民眾也未必會買帳啊。”
將離笑笑:“誰說紅糖要賣給普通民眾了?”
顧吟楓愣了愣:“那依薑兄的意思……是……”
“當然是買進王宮，還有公族世家，紅糖絕對是新玩意兒，既然連你們這種大商都沒見過的話，

別人就更不知道了，不要管賣不賣得動，弄幾個噱頭，給紅糖加些區別於蜂蜜的賣點，它本身就有補血活血的藥性，加上薑湯，后宮裡那些女人，一喝就能明白，而且很快就會依賴。”
顧氏兄弟二人對視一眼，顧吟楓問道:“那薑兄是如何知道的?莫不是天秦也有?”
“天秦哪有柘田?”將離笑了笑，“總之我就是知道。”
顧嘯柏看看二人，還沒明白，問向哥哥:“怎麽，我們要做糖了?不去爭鹽書了麽?”
顧吟楓沒說話，看向將離。
他解釋道:“做糖歸做糖，鹽書也要爭，畢竟紅糖還沒有做出來，雖說紅糖未必像鹽那樣必須，但地位並不比鹽低，所以我們要先發製人，做好大量收購柘田的準備，最好能壟斷整個南楚的柘業。”
顧吟楓托著下巴想了想，點點頭:“這個可以，顧氏在各地都有人，等到開春、不，不等開春了，一過完年，我就讓人去相田，等時機一到，就全部買下。”
將離補充道:“不可操之過急，要先等我們用南郡的一百畝柘杆製出紅糖之後，東西做成了，再下手。”
顧嘯柏問道:“可你怎麽有把握，這東西就一定會受貴族青睞呢?”
“當然， 第一位的一定是口感，這個就交給我來把關，我若是覺得可以了，那這紅糖的味道就一定可以。
“至於銷路……”將離想了想，笑道:“我們不是有太子麽?
顧嘯柏驚訝道:“我們還有太子?”
顧吟楓點點頭，他在三個月前見到熊誠和將離在一起，看起來關系不錯，但不確定這個聯系有多緊密。
“不行還有南望啊，”將離隨手朝窗外指了指，那邊是學城的方向，“這兄妹二人合在一起，看起來是能搞事情的。”
這是顧吟楓一直在猶豫的事情。
顧氏走到今天，憑的全是自己的實力，三代人的奮力拚搏，沒有靠山也沒有背景，情願自己辛苦打拚，也不想和政治勢力扯上關系。
沒有永遠不倒的靠山，除非是楚皇，但楚皇也會死，他的兒子若是不喜歡，家業也難持久。
所以保持相對獨立的勢力，盤根錯節，扎根於民生，不被別人的得勢失勢而左右，這才是顧氏想要的方向。
可如今看來，黃氏明明沒什麽商業積累，卻因與昭家結親而穩持鹽書鐵券，實在是令人不服，卻又無力抗衡。
眼下，將離直接拋出一個太子和一個公主，看起來還是隨手拋的。
公主的價值在目前來說，除了在她父親耳邊美言幾句，其實並沒有太多牢固的作用，如果楚皇過世，那她基本上也沒有穩定的依靠，顧氏就更不能靠她。
而太子熊誠……
顧吟楓搖了搖頭:“太子處境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