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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大梟》第247章 榻邊夜話・兼愛非愛
將離慢慢醒過來,發現自己是趴著的,而且沒穿上衣。
稍加回想,就記起了事情始末。
他也很清楚自己是怎麽暈過去的,之前遭到冰雹的猛烈群攻,又被一拳粗的幌杆砸到單膝下跪。
砸得背後烏青一片,一道大斜杠伴著好多小青點,就像什麽奇怪的陣法封印一樣,不碰還好,一碰就酸痛難忍。
到後來,已經不能再背大竹筒了,連衣服的摩擦都會刺激到淤青的位置。
再有就是在城裡轉悠了一整天,四處打探、觀察,腳步幾乎沒停,有點疲勞過度。
剛回驛館準備躺下休息,就碰見了張簡帶人來找事。
其實額頭已經隱隱發汗,但氣勢一定得站在上風,撐起半條命也要把這幫人給趕出去。
這麽硬撐的後果,就是他兩眼一黑,再醒來時,已經回到自己房間。
哦,應該是公羊丘的房間,現在兩人合住,隔壁那間留給汪家五口,隱約響起此起彼伏的鼾聲,應該是從地窖出來了。
現在大概是半夜,屋裡點了幾盞燈,屋外傳來低低的蟲鳴,夏末的夜晚靜謐安逸。
剛醒來時不覺得,越清醒就越感到背後麻辣辣地刺痛,就像以前被人忽悠著做什麽蜂毒祛濕的治療。
他覺得自己的後背快要燒起來,忍不住喊道:“阿丘啊。”
阿丘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細微的摩擦聲,有人坐在榻邊,帶著清淡的杜衡香,輕聲問道:“醒了?”
“是你啊,”將離歎了口氣,“阿丘呢?”
夕霧看看門外:“他去燒水了,要給你熱敷。”
“哦,咳,麻煩你,看一下我的背有沒有事,好痛,就像有很多小針在扎,不會是你乾的吧?”
“是啊,”她笑了笑,“是我的活血膏。”
“這膏一定有毒,我還能活多久?”
“呵,我若下毒,你早死了。”
趴得久了,胸口壓得難受,將離使勁翻轉過來,就像翻面的閑魚,平躺在榻上,長舒一口氣。
夕霧發現他在盯著自己,立時轉過臉去,隨口說道:“你臉上掉皮了。”
“嗯?”將離摸摸臉,“哪裡?”
“左臉,劍痕。”
“哦,這玩意兒啊……”他說著把假豬皮揭下,丟到一邊:“大概是膠不粘了,明天還得重新弄一下。”
“那個……”夕霧低頭問道,“其實我昨晚就想問你,為何要將此痕遮掩?”
將離笑笑,說道:“九原君此人,左臉一道三寸劍疤,這話你可聽過?”
夕霧想了想,好像曾在市集中聽到其他遊俠談論過,輕點一下頭:“所以你才……”
“拜你所賜,我的後半輩子就都得貼著那張假皮。”
她覺得這話不對,雖然疤是被自己所傷,但假皮可是他自己要貼的,當即反駁道:“又不是我讓你詐死南下的,怪我作甚?”
“嘖,你小點聲。”
夕霧見這人一活過來就跟自己開懟,看來沒什麽事,害自己瞎擔心一場。
她把小竹罐往他枕頭邊重重一放,冷聲道:“這裡是七日的藥量,早晚兩次搽抹,七日應會消退,以後就讓你的阿丘幫你抹吧。”
“嗯?剛才不是他抹的麽?”
剛才是夕霧抹的。
她心跳有點紊亂,閉目深吸,徐徐呼出,起身說道:“既然你醒了,那我就走了。”
“誒,等等。”將離喊住她,

“這麽晚了,你一個人回去,行不行啊?”
她嘴角偷偷揚了一下,又很快抹平,道:“你覺得呢?”
“那倒是我杞人憂天了,你走夜路,害怕的應該是別人。”
“知道就好。”她走出兩步。
“再等一下。”將離又喊道。
雖然很情願被他喊住,但還是要裝作不耐煩的樣子,蹙眉問道:“又作甚?”
“嗯……逆旅晚上是會插門的吧,你還進得去麽?”
“我不用走門。”
“哦。”
將離想起來,這姑娘飛簷走壁,上樹上梁,壓根就不需要走門,自己瞎操什麽閑心。
見將離不再說話,她試探問道:“那我走了?”
他眨眨眼睛:“那個……”
果然還有話,她竟有一絲心花綻放開來,擺出一副嫌棄臉:“有完沒完?”
將離豎起一根手指:“最後一個問題,你是一個人住逆旅麽?那邊安全嗎?我聽汪慎說,那裡住滿人了,雖然都是家境不錯的流民,但人多眼雜,你一個姑娘家,難免遇到閑事,總不能每次都是打打殺殺來解決吧?”
夕霧笑眼看他,余光在他胸口掃過,小聲道:“你這算是在關心我麽?”
將離當即點點頭:“是啊。”
她沒想到他會回答得這樣利索,這樣不假思索,就像不覺的這些曖昧問題有什麽更深的意思一樣。
也許他真的沒有別的意思。
這麽想來,夕霧輕歎了一聲:“你這樣囉嗦,你家兩位夫人是如何受得了的?”
“呵,我家夫人,那可不是凡人,唉,兩位夫人……啊……唉……你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
夕霧忽然變得很有興趣,他這副煩擾神傷的樣子還真沒怎麽見過。
她又坐回榻邊,將離下意識地擋了下身體,慢慢拉過薄毯,把上身蓋嚴實,又問道:“你不是要走了麽?坐回來幹嘛?”
“這兩位夫人,你最喜歡哪一個?”
“還用說麽?當然是雲娘, 而且用‘喜歡’這個詞是淺薄了,得用‘愛’。”
“愛?”
“你看你,不懂了吧。”
夕霧覺得自己懂,她在南楚的彭澤學宮聽說過墨家的“兼愛”。
諸侯相愛、君臣相愛、父子相愛、兄弟相愛、人與人相愛、天下之人皆相愛……想得很美。
不知道此時講的是不是這個,她想了想決定還是不問了,免得這人再說自己不懂。
“其實這種東西沒法解釋的,只有真正去體會了,才能感受得到。”
夕霧想了想:“就像……你去南楚找她?”
“對,”將離笑了笑,“這大概算是一種表現吧。”
“那衛家的那個呢?”
“你知道她姓衛?”
“誰人不知?先帝長子迎娶左相獨女,太后賜婚,親封九原夫人,整個天秦都知道。”
也對,宗室和外戚聯姻,除了聯盟本身的含義之外,還要讓世人皆知,知道他倆結盟,知道他們站在一邊,這也算是一種立場的宣誓。
“她的話……”將離目光暗淡下來,長歎一聲蒙上毯子,“唉……我好累,先睡了,你走的時候把門帶上。”
將離聽見她又在榻邊呆了一會兒才走,不知道在磨蹭些什麽。
她剛走沒多久,公羊丘就端著熱水盆回來:“那姑娘走了?”
“嗯。”將離翻身趴著,讓他敷上熱葛巾。
“她身手超凡,你們怎麽認識的?”
“說來話長,別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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