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活血膏效果還是不錯的。
隻用一次，第二天早上起來，後背就不再脹痛。
公羊丘打來井水，幫他把昨晚的膏藥擦掉，又抹上新的，簡單洗漱，整理一下行裝，窗外響起些人聲。
和前兩天一樣，都是驛館的住客在院子裡晃蕩。
平常情況下，大家也只是在驛館、驛站裡住上一晚，也許會把酒閑談幾句，次日就分道揚鑣，都是萍水相逢的交情。
這回巨鹿封城，大家也沒有別的去處，驛館裡環境不錯，也讓眾人有些閑心相互了解。
“馬兄早。”
“許兄，杜兄，今日還要去郡署?”
“閉門羹不好吃，且先不去了，但在下打聽到朱郡守的住處，就在西街，準備一會兒過去看看。”
“直接去郡守家裡，恐怕不太合適吧?”
“唉，這不是沒辦法麽，反正也出不了城，就去碰碰運氣唄，我們東郡郡守可是等得要急死了。”
“諸位想想看，這縣令縣尉封城，郡守郡尉找不到人，你們說奇不奇怪?”
“巨鹿郡尉?鄙人剛進城時，聽聞他不在城中，好像是在歷鄉大營，八月不是各郡閱兵麽，估計是在操練吧。”
“水患都成這樣了，練兵有何用?難不成，還能拿著戈矛去與那河神較量?”
眾人歎聲一片，無奈地笑笑。
公羊丘一個人出去打探情況了，他說城中也許有北墨遊俠，他要去找找看，到時一起想辦法。
將離抱著大竹筒，靠坐在窗邊聽著，就當打發時間，還可以放松放松。
……
“歷年水患，都有奴商伺機搶人，唉，不知這次有多少流民遭難。”
“我聽說，他們一般隻綁孩子和小年紀的少女，唉，作孽啊。”
“在下也做了不少年的郵人，若乾年前，曾今親眼見過奴商綁人，那可是明搶啊，官兵都管不了。”
“怕是不想管吧，沒準還能從中撈好。”
“噓——這話可不能亂說，眼下形勢緊張，若是傳出去被人聽見，指不定有誰來找上麻煩。”
“江湖上有個叫左倫的遊俠，不知各位可曾聽說?”
將離笑了笑，豎起耳朵聽著。
“左倫?名字好像有點熟悉……是什麽殺神來的，七尺還是八尺?”
“九尺殺神！左倫你都不知道，白當了這麽多年的差役，那可是屈指可數的大俠，我就是聽著他的名字長大的，我少時也想像他那樣闖蕩江湖，仗劍行義，殺惡人，斬宵小，可到頭來只能當個驛人，也罷，也算闖蕩了。”
“他就曾以一人之力，斬殺趁亂綁人的奴商數人，一把卻邪劍，舞得那叫一個瀟灑倜儻，當世豪傑是也。”
“他乾的那些事可真不是旁人能夠隨意模仿的，真有本事學得好就算了，但若是學得不好，是要把自己賠進牢獄的。”
“這老家夥好久沒出現了吧，八成是死了。”
“麻煩大兄口中積德，不了解不要緊，最起碼的尊重也是要有的。”
“好好好，算我失言，就此道歉了。”
“不過話說回來，他要是去世了，那把卻邪劍……在下聽聞是越王八劍之一，絕世寶劍，莫不是就此沒了繼承?”
將離聽到這話，瞄了一眼懷裡的大竹筒，咧嘴輕笑，那卻邪劍就在這裡呢。
“這個外人就無從得知了吧，唉，人就是這樣，縱使生前多少功名、財富，

到頭來也還是帶不走，成為一抔黃土。”
“大兄此言，在下倒是另有一番見解。”
“悉聽賜教。”
“人生在世，當盡全力以耀目，拚得一個舉世聞名，哪怕是死了，肉身不再，但他的名字也將流傳千古，為世間萬萬人所傳道，也不枉這一世為人。”
“那兄台可知，歷代能留名者幾人?留不下名的泱泱眾眾，我等泛泛之輩，不過也隻一粒沙塵，風吹即散，浪蓋即沒，再耀眼，有何用?”
“唉……若是不爭不搶，或是無力去爭去搶，也只能自認平庸，也只能豔羨他人咯。”
將離撓撓胡茬，起身喝了口水，再回來時，外面已經換了話題。
汪慎和他老父親在院中和眾人交談，感謝昨天那件事，母女三人在屋裡。
將離聽出個大概，昨天在驛館門口看守的夥計提前發現了氣勢洶洶的張簡的隊伍。
他便立刻回來通報，汪家五口隨即被帶進柴房下面的地窖。
這地窖荒廢多年，原本是儲藏食物的，後來驛館擴建，有了地面上的廛房倉庫，也沒人費那力氣到地下去放東西。
上面蓋了薪柴，夥計們費了半天勁才把門板打開。
住客們堵在通向後院的門口，就是在給他們爭取時間，後來夥計們回到前廳，朝談伯使了眼色，談伯這才告訴將離“不怕搜”。
汪家五口昨日能免於被張簡帶走，都是整個驛館三十多人的齊心協作，主要還是因為對巨鹿縣府心生不滿所致的同仇敵愾。
有時候，同利不如同仇。
……
驛館為了精打細算地使用糧食，統一隻吃兩餐， 上午十點左右的朝食和下午三四點左右的暮食。
這本就是普通人家的用餐作息，所以大家也沒有異議。
朝食過後，公羊丘回來了，背了一個麻布口袋。
口袋裡是兩捆長繩，一捆大概二十多米，繩頭系著飛虎爪，公羊丘說這叫“爬牆鉤”。
沒想到還真給他找著了，但將離懷疑即使有這個東西，自己從沒這樣爬過城牆，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不管能不能行，”公羊丘邊說邊把東西塞到榻底下，“東西先備著，搞不好哪天就能用上。”
也對。
他在城中收集到十七名北墨遊俠，散落在城裡各處，裡巷、市集、武庫、糧倉，明面兒身份都是平民或底層小吏，這爬牆鉤就是從武庫找來殘次品。
同他們隻說身負北墨令交付的任務，必須盡快出城，希望各位相助。
但隻憑他一句話，也沒有北墨令的手書，在這種非常時期，這些人能幫上忙的真的不多。
兩個上鏽的爬牆鉤，兩捆二十多米長的長繩，還有一人願意在他們出城之日幫忙放風，其他的也愛莫能助。
巨鹿城的北墨力量，還沒有滲透到官府機構裡，或者說，根本滲不進去。
“當地官府勢力很大，關系盤根錯節，官官相護，外人根本無隙可入。”公羊丘道。
將離點點頭:“看出來了，一個小小的隊率都能拿著雞毛當令箭，更別說比他高級別的人。”
“那我們……”
“還是得靠自己，再等幾天看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