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得兩日，幾個官家的孩子與九原君約好了要來君府看小羆崽。
進入深冬，學室放假，之後一直到仲春的兩個月裡都沒有課，讓弟子們自己回家看書，仲春的第一個甲日就是考校的日子。
新垣平本來是把自己悶在家裡準備考試的，有天無意聽見妹妹說想去九原君府看一隻小羆，還說文紓妹妹也會去。
他就開始心癢癢的，很久才難得見上文紓一面，還都要沾妹妹的光，他告訴自己，這次見完文紓，就什麽都不想了，專心備考。
一家人在暮食的時候說起這事兒，新垣安隻稍聽了兩句就答應。
兒子已經加冠，學業也不用他操心，這些事情在他看來都不是什麽正兒八經的大事。
“九原君同意即可。”他是這麽說的。
兒子可以隨意跑，女兒就不行。
新垣夫人尤其不讓女兒去見那個九原君。
“是秋子找我去的呀。”新垣寧嘟嘟嘴，當即看向哥哥:“文家紓妹妹也會去呢。”
她在暗示新垣平幫自己說話，如果她去不成，文紓妹妹也就不會去了，文紓妹妹不去，哥哥你可就真的是去看什麽小羆崽的了。
新垣平乾咳兩聲，落下筷子:“母親，妹妹跟我一起去，您就放心吧。”
“你是不知道你這個妹妹多大能耐喲。”
新垣夫人每以這種語氣開頭，就是要翻女兒上次偷溜去雲中居的舊帳:“說好了去文家，結果是九原君的馬車把你給送回來，還穿著文家婢女的衣服。”
新垣寧歎口氣:“我……”
“你長本事了，我派兩個婆子都看不住你，居然還讓小玉在房裡扮成你的樣子，自己一個人就跑去了雲中居。
“那是女兒家能去的地方嗎?多少遊俠劍客，多少遊蜂浪蝶，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你讓為娘怎麽辦?讓你父親怎麽辦?新垣家的臉往哪兒擱?主君，這就是你的好女兒，你倒是說兩句啊。”
新垣安飯還沒吃幾口，皺眉落下筷子:“寧兒想去就去吧，九原君不比他們大幾歲，倒是人品貴重能擔事兒，孩子們跟過去學學也好。”
新垣寧臉上露出一抹欣慰，父親難得提到自己，還稱讚了九原君。
她連忙接話，以免給母親插嘴的空間:“九原君抓那隻小羆的時候，父親也在旁邊吧?當時是什麽情況的呢?”
新垣夫人瞪她一眼，被她直接無視了，她現在隻盼著父親能多說一些關於那位公子的事情。
新垣安盯著盤裡的一粒豆子，那是他夾到一半被迫放下的，現在成為他眼下的一個心結。
這會兒女兒又再問話，他也不得不繼續道:“他能從羆口中脫險，相當沉著機敏。”
“女兒還聽說他在角抵時打敗了一個身長九尺的巨人呢。”
新垣平突然轉過臉來看她，連魏仲武都不敢吹這種牛，他當即問:“妹妹是從哪裡聽說的?”
“秋子說的啊，她在市集上聽人說的，又是好一陣的沸沸揚揚呢。”
新垣夫人奇怪道:“她如何能出的了門的?不是應該在家養傷麽?這才一個多月就往外跑，也不怕落了疾，她母親還真是心大。”
“秋子想要去哪兒，誰能攔得住她?父親接著說九原君嘛。”
新垣安點點頭:“確實打敗了一個疤面巨人，一招製敵。”
“那是九原君力氣很大麽?”
“絕非蠻力，招數巧妙。

”
新垣安說著伸手比劃兩下，他隻記得將離一個轉身就將那個叫無名的掀翻，但具體的動作，卻怎麽都想不起來。
以他的見識，還真沒見過有人這樣用招，九原君到底是跟何人學的武?難道真是傳說中的那人?或是……自己的師父?
新垣寧纏著母親:“母親，阿娘，父親也說了啊，讓哥哥和我去跟九原君學習呢，您就讓我去吧。
“那小羆獸多可愛啊，君府也在城北，機會難得，就讓寧兒去長長見識吧，若是這次不瞧，那下次可就要跑到南郊的山上去了。”
新垣夫人瞥她一眼，又看向兒子:“平兒，看好你妹妹，寸步不離。”
“兒子謹諾。”
“都說完了吧?”新垣安掃視一眼全家，又提起筷子:“吃飯。”
四張案桌這才消停下來，安安靜靜繼續吃飯，新垣安也終於夾起那顆豆子。
……
現在來看看魏家的晚飯時間。
這裡就熱鬧很多，不過少了魏仲武，氣氛減淡了些，一家人邊吃邊聊著，也沒有刻意停筷來專門說事。
“父親。”秋子咽下一口白羹，“我後天要去趟九原君家，和寧姐姐跟紓妹妹一道。”
魏侃皺眉道:“什麽家家的，叫君府。”
“不是一樣的嗎?雲姐姐也會去呢，那裡以後就是雲姐姐的家。”
“去看那隻小羆?”
“對啊，父親在冬狩的時候也見到了吧?”
“為父沒與他們進山，也只在眾人回營後稍瞄了一眼，被九原君兜在懷裡。”
魏夫人道:“你最近往鄭宅跑得勤了些，也該在家歇歇了，皮肉雖好，骨傷難愈，少跑跳少奔波，你就該在家裡躺上一百日的。”
秋子“嗯嗯”著敷衍，她才沒老去鄭宅呢，只是拿鄭宅打掩護去老甲家，母親是斷然不會跑去跟她雲姐姐求證的。
“可那是九原君邀請我的啊。 ”
她覺得自己沒說錯，九原君請了雲娘，雲娘帶上金風木雲，金風又喊了自己，這可不就是九原君請了自己麽?嗯。
“金風來接你?”魏夫人問，她對金風很放心。
“嗯，一向都是他來。”
“行吧，把那鶉翅吃了。”
“好。”
……
終於到了小夥伴們在九原君府集合的日子。
新垣寧又是精心打扮一番才出的門，她與哥哥趕到君府的時候，秋子跟文紓已經在獸欄邊往裡扔果子了。
這獸欄就是臨時建的一圈木籬，一個簡單的小棚屋給它擋風，軟軟厚實的薪草鋪地。
小家夥坐在裡面很是愜意，正低頭跑到魏秋子面前嗅果子，她旁邊還有個侃侃而談的短衣少年，看樣子是個下人。
“羆不光吃肉，還吃草葉的根、果子和糠，蚳(chí，蟻卵)也吃，哦，我父親說，它們還喜歡吃蜂蜜。”
“是呢阿桂，”秋子興奮地指著小羆，“它在吃果子，吃得真香。”
新垣家的兄妹倆都不是衝著什麽小羆來的，幾人見面後稍稍寒暄一下，新垣平就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文紓找話。
文紓依然怯怯的，站到魏秋子另一邊，讓她夾在中間，才能與新垣平說些。
新垣寧呢，一進來就找人，還不能東張西望的太明顯，免得讓人說新垣家的女兒好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很快那位公子就出現了，身邊當然跟著她不想見到的人。
“雲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