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慶將一捆乾草和一小袋豆料混在一起放在了後院的馬槽內,白馬用警惕的眼神看著有慶,當它看到有慶往槽中傾倒草料後,親昵的用頭頂了一下有慶。
有慶看著白馬伏在槽中大快朵頤,有些不滿的嘟囔道:“真是嬌貴,乾草還要混著豆料才行。真是不知道老爺還留你在這兒幹嘛?既不能騎,又不能殺了賣肉,擺在這院子裡除了費草料,你還能乾點什麽?”
就在這時,陳慶之匆匆忙忙的跑了回來。
“老爺,您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有慶看著滿身大汗的陳慶之問道。
陳慶之笑著說道:“有慶,你聽我說。我明日便要帶兵前往壽春,可能要月余才能回來,你在家中要照顧好自己。”說完,陳慶之便想起了他剛回來時有慶買的大魚大肉,於是改口說道:“當然,也不用照顧的太好了。”
“老爺,你又要出去啊?”有慶問道。
陳慶之點點頭說道:“嗯,不過這次與上次可有些不一樣了。”
有慶看著陳慶之眼中的興奮,說道:“老爺,那你一路小心。”
陳慶之回屋去了放在桌上的血歿,換下官服,將皇上賞賜的金絲軟甲貼身穿上,又將平常穿的白衣套上。他收拾好後,來到了後院,看著那匹白馬躍躍欲試。
有琴看出了陳慶之的意圖,說道:“老爺,您不會還想騎它吧。上次它把你掀翻在地上又踹了一腳,你可是歇了好幾天呢。”
陳慶之緩緩將手臂上的夾板取下,活動了一下手腕後說道:“沒事,我的手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一邊說著,一邊將馬牽到前院。
“您這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啊!就您這小身板真的馴服不了這馬。”有慶依然在旁邊絮絮叨叨的說著。
陳慶之牽著韁繩深吸了一口氣,接著便迅速翻身上馬,死死的抓著馬鞍。那白馬立刻前蹄立了起來,想要像上次那樣將陳慶之從背上掀下來,但這一次陳慶之早已有了準備。他趴在馬背上死死的抓著馬鞍與馬的鬃毛不放手,任由馬在院中折騰。
陳慶之很快便感到上個月斷裂的右手此時又痛了起來,但他依然死死的抓著馬鞍不放手。白馬在院中不斷地前傾後跳,但依然沒能甩開背上猶如爛泥一般的陳慶之。很快,白馬筋疲力盡了,任由陳慶之騎在背上。
陳慶之這才緩緩起身,此時他已經筋疲力盡,但依然十分興奮的牽著馬韁繩。有慶看著滿頭大汗的陳慶之有些驚奇,他還從未見過陳慶之如此努力的去做一件事,他察覺到有些事情再慢慢的改變,但他又說不準到底是哪裡變了。
陳慶之親撫著馬鬢,說道:“真是匹良駒啊,差點拆了我,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坐騎了,要不我給你取個名字吧。”陳慶之看著這馬毛色雪白,像冬日的雪地一般,於是說道:“嗯,那就叫雪掣吧!”
陳慶之調轉馬頭向院外騎去,雪掣不再反抗,轉頭向外走去。
有慶看著陳慶之的背影說道:“老爺,你現在就走啊?”
“嗯,我先要去找一個人。我已經向戶部交代了,我的月俸就由你到戶部領取,夠你的吃穿用度。我走後,你一個人需小心些。”說完,陳慶之騎著馬向重遠寺狂奔而去。
他知道此次出征還得找宋景休來幫他。只是這一次,宋景休不再僅僅是他的臨時護衛,他需要宋景休跟隨他一同出戰。他不知道達摩所言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是鬼將,但他知道他需要宋景休來幫他。
陳慶之在這個月找過幾次宋景休,但二人見面後依舊是大吃大喝,誰也沒有提起一個月前的那場大戰。此時,陳慶之有些拿不準宋景休是否真的會幫他,但陳慶之知道此次上戰場必須要帶上宋景休,不管是用什麽辦法。
很快,陳慶之便來到了重遠寺。此時,宋景休正在重遠寺後院的湖邊拿著茶壺鬼鬼祟祟的飲茶。陳慶之看著宋景休在湖邊喝茶覺得有些奇怪:“這家夥嗜酒如命,什麽時候開始喝茶了。”
陳慶之靜靜的向宋景休身邊走去,他來到宋景休身邊提鼻子一聞便知道了其中的玄機,說道:“好你個傻大個,佛門重地,你到飲起酒來了,這要是讓主持知道了,非得把你趕出去不可。”
宋景休嚇得嗆了一口,他看著身後站著的陳慶之,沒好氣的說道:“原來是你啊,嚇我一跳。”
“你這什麽時候開始在寺中公然飲酒了?”陳慶之坐下,看著宋景休說道。
“這不是無聊嘛。我這幾日困在寺中實在有些閑的無聊,所以才出此下策。”宋景休一邊慢慢斟酒,一邊說道。
“正和心意。”陳慶之暗想道,於是看著宋景休說道:“既然你覺得無聊,那我給你安排個活,你乾不乾?”
宋景休緩緩放下酒壺,猛地出手,一把抓著陳慶之的上衣說道:“喲!連軟甲都穿上了,看來你又要出去了?”
陳慶之訕訕的笑著說道:“對啊,聖上又給我安排事情了,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拉上你一同去才安全,怎麽樣?”
宋景休掀開茶壺蓋,將裡邊的酒一飲而盡,回到房中拿起鐵槍說道:“那走吧,還愣著幹什麽?”
陳慶之沒想到這次宋景休如此爽快,於是愣愣的問道:“你不留在這兒等你的鬼將了?”
“這幾天我想來想去,師傅既然說我勢必要與鬼將一同南征北戰,那不管怎樣,我們都會有緣相遇,何必死守在這兒呢?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同你出去遊歷一番。”宋景休滿不在乎的說道,但此時他肩上的鐵槍在顫抖著,仿佛有些渴望鮮血。
陳慶之以為這次會像上次一般費上許多口舌,誰知宋景休如此爽快,於是喜不自勝的說道:“好,咱們走吧!”
出了寺門,宋景休看著陳慶之的坐騎,不由自主的感歎到:“好馬!”
陳慶之有些嘚瑟的說道:“好吧?皇上賞給我的。”說完,陳慶之忽然看到了磕頭師在寺內迎接香客,忽然想起了什麽,看著宋景休問道:“景休,你能不能分辨出身後走過來的腳步聲是誰的?”
“當然不能了,我哪有那種本事。如果是在安靜的地方,我也就能聽見腳步聲是幾人的而已,根本分不清是誰的。”宋景休說道。
“你的身手在江湖上也算極好的了,連你都聽不見?”陳慶之越加好奇這位磕頭師的身份。
“我這身手算什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是行走江湖必須知道的。在北方,天下第一門派的驥幫算是高手如雲,他們的燕雲十八騎在商道上如雷貫耳,號稱什麽無人能敵,還不是被北魏的青衣刀神賀拔嶽屠戮了半數才倉皇北逃,在南方,江南的魚府也是人才濟濟。但最厲害還不是他們?”
“哦?那是誰?”陳慶之有些好奇的問道。
宋景休頗為自得的說道:“自然是我師傅達摩祖師了,他熟知天下所有的武功,沒有人是他的對手。當年,青衣刀神賀拔嶽曾上門挑戰,他的刀法倒是十分敏捷,但卻連我師傅的衣角都沒有沾到,最後慚愧下山。像你剛才說的聽腳步辯人,他都是輕而易舉的。”
陳慶之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磕頭師說道:“也可能是真的六根清淨吧,要不然的話,他可實在是太有趣了。”
宋景休有些摸不著頭腦的說道:“誰啊?”
陳慶之收回了眼神說道:“沒什麽, 我已經在兵部拿了兵符,咱們去石頭城領兵吧!”
“好!”
建康城二十裡外便是大梁的屯兵之所石頭城了,此地囤積著十萬兵馬。他們與建康城內五萬禁軍的職責不同,禁軍只需保護建康城的安危,而石頭城的屯兵則隨時聽候調遣去任何地方作戰。他們的調動權由兵部指掌。
陳慶之來到了石頭城,交上來聖上的詔書與兵符,領的了兩千騎兵與三千步兵。並且在此地,他還看到了一個熟人。
都尉孫傑笑著向他們走了過來。
陳慶之有些驚奇的問道:“孫都尉,你不是禁軍都尉嗎?怎麽到這兒來了?”
“哈哈,聖上見你不是領兵之人,所以特地調我來些協助你的。”孫都尉笑著說道。
“那真是太好了,有你可就方便多了。”陳慶之說道。
這時,守衛軍的將領走了過來,他看著陳慶之說道:“啟稟將軍,兵馬已調遣完畢。”
“好!”
那將領看了看陳慶之的一身布衣,問道:“將軍需要盔甲嗎?”
陳慶之知道自己的身體自然穿不了鐵甲,於是說道:“我輕裝上陣就好,對了,有白色的披風嗎?”
將領說道:“我立刻差人與將軍取來。”
不一會兒,一塊素白色的披風去了過來。在蕭瑟的秋風中,陳慶之的白袍在空中興奮的舞動著。陳慶之看了看身後那面陳字大旗,頓時有些意氣風發。
他拔出劍來,大喊道:“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