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口竹枝詞》裡曾寫道“前花樓接後花樓,直出歆生大路頭。車馬如梭人似織,夜深歌吹未曾休”。
當年漢口辟為通商口岸,正緊鄰租界的有一條街,順勢就發展了起來。
如今,當年的租界早已被收了回來,而這條街如今,茶肆,飯店酒樓,金號銀樓林立,街上的樓房多半是磚木結構,屋簷和梁柱上雕刻著精美的彩色花卉圖式,門窗多半是以古色古香的浮紋雕砌而成,這條街,便是花樓街。
今日這晚宴的地方,正是這後花樓的一處地方,揚子江大飯店,別名樓外樓。
江家二輛車子停在後花樓的時候,已經有不少的小汽車滿滿當當的停在了樓外樓的門口,遠遠的望過去,像一條黑色的綢帶,蔓延向無盡的遠方。
這條街上的雪,已經被提前清掃乾淨了。
風景率先下車,走到後面,給江心打開了車門,一手小心的護著車門頂上的位置,好讓江心和江南更好的下車,江南下了車,這才跟著江心往爺爺那邊走了過去。
“風少,行軍打仗英勇無敵,果然是留過洋的人,這禮儀學的是一套一套的呀。”魏少卿走過來,拍了拍風景的肩膀。
風景順勢將車門關上,望著魏少卿無奈的笑了笑:“你呀,就是喜歡拿我說笑,我算是看出來了。”
“今天這場晚宴,來的果真是些人物呀。”魏少卿四下一看這陣仗,各種人,身著西裝,旗袍,各式精美的洋裝,還有些年紀稍微大一些的,身著隆重的長衫馬褂。
“誰說不是呢,聽說今晚周先生和董先生,也會一道前來。”風景理了理自己的軍裝衣領,又把帽子重新整理了一下,這才同魏少卿一道走了進去。
揚子江大飯店的一樓,早已被悉心的裝飾了一番,今日陳主席和周先生前來此處,能收到貼子的,基本都是整個武漢有頭有臉,排的上號的人物,國共二黨的高層,文化名流,商界領袖,民主黨派領袖,全國著名抗日救亡團體,社會精英人物基本都來了。
各式香檳,紅酒,白酒,果汁以及各式水果和精美的小糕點早已擺在了餐桌之上。
正中心的圓台之上,還放著一台鋼琴。
一些年輕的男女,早已拿著小提琴,大提琴,以及一些其他的樂器,靜靜的候場等著,等到今天最重要的人物到場,這場晚宴就要開始了。
江南看著這些完全陌生的臉,眼中有些放空。
魏少卿走到一邊同其他人打招呼的同時,和江南站在一處的,就只剩下了風景一人,風景側頭看了看江南,女孩有些發呆的望著前方,風景去端來了二杯果汁,剛遞到江南面前的時候。
林琴川歡快的走到了江南的旁邊:“恩?”,林琴川上下打量了一下江南,還不忘誇讚道:“恩,今天十分標致呢。”
“哪有我們林家二小姐美呀?”江南看著眼前的林琴川,這一頭微微燙卷的長發,低低的挽起了半邊,一對紅色桃心的耳環,一身收腰的鵝黃色長裙,一雙米色的高跟鞋,愈發襯得她十分明豔。
風景遞出去的果汁,就那般的懸在半空中,還是林琴川眼尖,看見了風景,這才旁敲側擊的問了風景一句:“我可以喝嗎?”
“當然,可以。”風景將二杯果汁一並遞了出去,林琴川和江南這才接過果汁。
風景看見不遠處,魏少卿在朝著自己招手,這才微微一笑,走開了。
林琴川看著離開的風景,
湊到江南身邊:“這個人,你認識嗎?” “你說他呀,他是我表哥的朋友。”
“那,他可有娶妻?”林琴川有些羞怯的低頭,小小的喝了一口果汁。
林琴川剛才接過高腳杯的時候,無意之間碰到了風景的手,心中便開始一陣緊張,隻是強裝鎮定,這才不至於表現出來自己的緊張。
江南看著林琴川這有些羞怯的模樣,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風景,半信半疑的說道:“這就是你所謂的白馬王子?”
“你小點聲,萬一人家聽見了就不好了。”林琴川在一旁小聲的喃喃道,江南看著林琴川,有些無奈。
“那你還要不要我幫你去打探消息了。”江南故意擺高了架子,看著面前的琴川。
大人們幾乎都在相互噓寒問暖,客套寒暄的說著話。
林琴川和江南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百無聊奈的打發著時光,確卻的說,隻有江南一人覺得無聊,因為琴川一直在四處觀望著。
不一會兒,一位身著海藍色旗袍的女子,搖曳生姿的就走過來了。
“媽。”琴川望著那女子喊了句。
“阿姨好。”江南起身對著林吳氏,稱呼了一句。
“江南,你們在這裡呀,聽說等會兒結束之後,還有舞會,你們一起去參加呀。”林吳氏約莫四十五歲的年紀,保養得宜,柳葉眉,臉上倒是沒什麽皺紋,一身海藍色的旗袍,越發襯得她搖曳生姿,一句話,喧賓奪主。
琴川和姐姐林琴瑜是被林吳氏一手帶大的,琴川的父親林越修在漢陽大冶鐵廠任職副總經理,長年在公司工作,家裡的事情都是由著林吳氏一手打理的,琴川從小是在林吳氏的言傳身教下長大的,說話語氣,性格倒是像極了林吳氏。
林吳氏走到琴川身邊,細心給琴川弄了弄頭髮,嗔怪著囑咐琴川不要弄亂了髮型,母女二人有說有笑的,這讓站在一旁孤零零的江南,竟然生出了滿滿的羨慕。
林吳氏跟江南說,要先帶著江南去見一個人,這才拉著琴川走了。
江南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隻覺得更加無聊了,突然,視線之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那人,不正是消失了許久的曾諳嗎,今日他穿了一身淺色的西裝,正從門口走了進來。
曾諳今日是同曾安國和曾濟華一道前來的,一同前來的還有曾姚氏以及表妹曾喬語。
曾諳到曾公館的第二日,便給上海的大哥發去了電報,將自己平安的消息告訴了大哥,大哥回了一封電報,說等到公司處理完事情之後,就前來漢口。
曾諳的舅舅曾濟華,並沒有在大成紡織廠裡面上班。
早些年的時候,曾濟華每日遊手好閑,吃喝享樂,曾安國看不慣他的樣子,也無意將自己一手經營的公司交給曾濟華打理,後來,在曾陳氏苦口婆心的勸說之下,曾安國這才給了曾濟華一筆錢,讓他自己去創業,如今,曾濟華在漢口開了一家中型的糧油店,店子盈利,他自是每日去店裡巡視一圈,每月坐等收錢就可以了。
江南剛起身,揮著手衝著曾諳招手,卻看到曾諳身邊還跟著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於是就沒準備過去同他打招呼了,又重新坐在了沙發之上。
圓台之上的奏樂聲突然響起,從門口接連進來了幾位穿著軍裝的男子。
陳主席,中共中央長江局副書記周先生,董先生,葉參謀長,並列一排。
緊隨其後的則是第五戰區司令長官李宗仁,第三戰區前敵總司令薛嶽,軍事委員會辦公廳代理主任錢大鈞,第15集團軍總司令羅卓英,海軍總司令陳紹寬,衛戍司令部參謀長郭懺和武漢警備旅旅長方天以及中山艦艦長薩師俊。
第20軍團團長湯恩伯,第153旅副旅長兼305團團長張靈甫,軍事委員會水陸運輸管理委員會主任盧思先生,蘇聯志願航空隊的普羅科菲耶夫帶隊的二名飛行員以及中國空軍第四大隊隊長李桂丹和中隊長劉志漢帶隊的數十人。
這些人,都是曾諳和江南第一次見到。
曾諳直覺有人在盯著自己,側頭一看,卻發現,正是那日在好運來酒店的杜尉,未曾想,冤家路窄,今日竟然在此處碰到他了。
那杜尉看著曾諳,一臉陰厲的笑容,把玩著手中的核桃,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周先生上台之後,先是叫停了圓台之上的演奏,那些圓台之上演奏的男男女女這才接連匆匆退了場,陳主席淡然一笑,望著周先生,投以讚賞的目光。
周先生沒有急著發言,反而先是對著中國空軍第四大隊志航大隊的所有成員行了一個軍禮,陳主席接而行禮,而後所有軍官,包括蘇聯空軍以普羅科菲耶夫為首,皆對著空軍志航大隊的數十名人員行軍禮示意,現場一片肅穆。
江南見此,也起身站著,望著那站在場中央的數十名空軍飛行員。
十一月二十一日,中國空軍驅逐機部隊司令兼第4航空大隊大隊長高志航,奉國民政府命令赴蘭州接收蘇聯援華戰機,轉場至河南周口機場時,遭遇日本空軍11架戰機襲擊,日軍有備而來,已布好戰隊。
第四大隊隊員勸行隊長先行避讓,高志航卻說:“身為中國空軍,怎麽可以讓敵人的飛機飛在我們頭上叫囂。”
日軍密集的炸彈從空中投下,高志航連同14架飛機一起消失在火海之中,雙手還緊緊的握著操縱杆,東北飛鷹,空軍戰魂,時年三十歲,英勇殉國。
民國二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二日,高志航追悼會在漢口舉行,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蔣委員長,在漢口商務會大禮堂舉行主持其追悼會,國民政府特追授其少將軍銜,漢口上萬群眾自發上街致哀。
中國空軍第四大隊隊長李桂丹帶隊所有成員,回以軍禮。
周先生繼而慷慨激昂的說道:““高志航“是中華民族的英雄,為抗日犧牲的,為民族犧牲的。”
李桂丹同身後的空軍成員,無不隱忍著自己悲傷的情緒。
國共二黨於九月底,已形成了第二次合作,今日的晚宴,是為了抗日而召集前來的,國共高層,都希望借助江城現有的人力物力,一起促成抗日統一戰線。
那負責今日晚宴的負責人,原本是特意讓演奏隊前來助興,撐場面的,哪知,卻撞了南牆,細想一下,如今南京正在日軍的鐵蹄之下,遭受屠戮,滿城血色,這時候,弄個演奏隊,確實是該罰,那負責人看著陳主席冷冷的掃視了自己一眼,心下立馬一慌,今日這事,看來是徹底辦砸了。
江南望著那周先生,頓生敬意。
曾諳看著此番場景,心中似乎是有什麽東西在悄然萌發了一般。
這一舉動之後,底下原本有些議論紛紛的人,也在音樂聲停下了之後,紛紛戛然而止,大家都安靜的站著,看著圓台之上,臉色略微嚴肅的周先生和陳主席二人。
周先生先講了一番話“如今日軍對中國實施全面入侵,北平天津不到一月落入日軍手中,整個華北平原如今暴露在日軍的鐵蹄之下,日軍佔領上海,屠戮南京,殺我數萬同胞,全國人民,都應該同心協力,為自衛,為人道,建立統一抗日的戰線,與窮凶極惡的侵略者長期對抗,為勝利而奮鬥不止。”
而後陳主席發表了講話,他說了“武漢地處江漢平原,是平漢、粵漢鐵路的交會點,而國民政府西遷重慶之後,武漢地際成為中國軍事、政治、經濟的中心,戰略地位十分重要,號召全市人民一起對抗日軍,保衛武漢。”
而後上台的李宗仁則是親自帶來九月份,對八路軍改稱第十八集團軍的通令的恭賀:“望東指之旌旗,賦同仇而禦侮,殲朔方之倭寇,複失地以奏功”以此來祝賀國民革命軍第十八集團軍朱、彭正副總司令的改編通令。
一席話結束,台下的眾人紛紛鼓掌示意,這一副副皮囊之下,人心隔肚皮,自是猜不透各自的心思,唯一相同的是大家表面都是笑著的。
建立抗日統一戰線,今日前來的又都是江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大家自是都知曉了今日這場晚宴的意思,抗戰,意味著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以及財力。
這之後,四方賓客則開始前去與那陳主席,周副部長,董先生等人開始寒暄起來。
曾諳徑直的往門口走去,想著找一個人少點兒的地方,安靜的呆一下,哪知才走了幾步,卻在門口被杜尉攔了個正著。
“二少爺,好久不見。”杜尉把玩著手裡的核桃。
曾諳並沒有打算搭理這杜尉的意思,徑直的走出去。
杜尉竟讓這曾諳走了,一路尾隨到了洗手間,杜尉從口袋裡面迅速的掏出了一把精致的匕首,抵在曾諳後頸的地方。
曾諳隻覺得後頸有些涼意,一點血跡,順著冰冷的刀刃,就流了出來。
“你說,如今,你在我手上,你大哥,還會不會跟我合作呢?你大哥呀,腦子太軸了,給他錢,他還不賺。”
曾諳並沒有被這杜尉給嚇到,背著身子,反而氣定神閑的說道:“我曾家做事向來無愧於心,黑心昧良心的錢,自然是不賺,如今國難當前,你卻想著發難財。”
杜尉冷笑一聲:“你的腦子,與你哥一樣軸,上次一槍沒能打死你,今天要不再試試我這把刀,看你運氣好不好,還能不能像上次一樣,那麽幸運。”
曾諳在法國的幾年時間,也學了幾年的格鬥,本是活動了一下手腕,準備教訓一下這杜尉的。
正在這時,一扇廁所門砰一聲的打開,一個穿著空軍服裝的男子,走了出來,一個抽身,一腳飛踢,直接踢掉了杜尉手中的匕首,接連一腳,將杜尉給踢倒在了地上。
那杜尉看著這男子,有些慌張的撿起了地上的匕首,拿在手中,對著二人“你是誰,敢壞我好事。”
“你管我是誰?”那一身空軍軍裝的男子,濃眉大眼,一雙眼睛,柔和又不失鋒利,冷冷的看著地上的人,道了一句,繼而從容走到去一旁洗手去了。
正在這時,衛生間的大門被打開了。
盧思先生走了進來,看著杜尉正拿著刀,對著那背著身子的曾諳衝了過去,一時間來不及,隻得大喊一聲,這杜尉自知來人了,在匕首快要插到曾諳後背的時候,才停住了。
曾諳轉身,用手淡然抹了抹後頸,一看,手上有血跡。
那杜尉看著來的人正是民生公司的盧思先生。
盧思這才看到站在面前,方才被杜尉快要刺傷的男子,正是在好運來酒店門口,給自己擋了一槍的男孩。
“是你?”盧思先生有些詫異。
曾諳淡然一笑,他自是也認出了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
“是我。”
空軍軍裝的男子,一臉雲淡風輕,面無表情,拿起一旁的紙巾,擦了擦手。
“上次,謝謝你,救了我。”盧思先生感恩的說道。
“無妨,那種情況下,換作其他人,也會這般做的。”曾諳笑著說道。
盧思看著眼前的男孩,他說的雲淡風輕,他定是個好人,那般的情況下,可不是任何人都會出手相救的。
民生公司在重慶一帶是個大公司,如今這盧思先生又是國民政府任命的交通官員,杜尉自是認得,而且,生意上又有往來,自是不想得罪了盧思。
“行凶傷人,你可是想去警察局報道呀。”盧思看著杜尉,厲聲說道。
“盧先生,今日之事,我多有得罪,對不住您了。”杜尉一臉諂媚的笑著,說的有些低聲下氣。
“哪裡來的對不住我,你是對不住這位小兄弟,這位小兄弟,曾經救過我一命,以後,你若是跟他作對,便是跟我作對。”
“是,是,盧先生說的是,我不敢了。”杜尉見好就收,立馬賠笑。
這杜尉方才起身,對著曾諳道歉:“二少爺,對不住了,你要什麽賠償,隻要我做得到的,我都去做。”
“不要做禍國殃民,勞民傷財的事情,不要昧著良心賺錢,死了會下地獄的。”曾諳看著杜尉說道。
“是,是,二少爺說的是,我不會了,以後不會了。”
杜尉慌張的走了出去,那空軍男子又接連走了出去。
“上次的事情,再次謝謝你了,若是以後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盡管來找我便是了。”盧思讚賞的看著曾諳,方才這般的事情之後,卻還是一臉的淡然處之。
“多謝。”曾諳說完,這才想著應該走出去,跟方才那男子說聲謝謝,卻聽得身後傳來盧思的一番話。
“小兄弟,我看你一臉正氣,是個不可多得人才,若是有心報效國家,可以前去珞珈山,那處最近在籌備一個珞珈山軍官訓練團。”盧思看著曾諳,這般的人才,實在是有一番風骨的熱血青年。
“多謝。”曾諳回頭看著盧思,淡淡一笑道了一句,這才走了出去。
曾諳走出門的時候,正看著方才那男子已經和那群蘇聯空軍志願隊的數十人,同周先生和陳主席一行人站在一處,那處人也是很多,便尋思著,等人少了再過去說聲道謝。
曾喬語正好從洗手間走了出來,看著曾諳正呆呆的站著,望著某處,他的後頸似乎是流血了,曾喬語對於這個從未見過的姑媽,以及這個突然空降的表哥,都沒有什麽概念,當著爺爺奶奶面前,一聲聲表哥,喊得倒是親熱的很,人後,便同她媽姚麗一般,不冷不熱的態度,這麽多年了,從未來過漢口,卻在這個時候突然回來,肯定是有所圖謀,受了媽媽姚麗的影響,起碼曾喬語目前心裡也是這樣認為的。
曾喬語徑直的從曾諳身邊走過,一聲招呼都沒有打,直接往媽媽姚麗那邊走去了。
曾諳看著曾喬語走過去,對於曾喬語這些舉動,早已了然於心。
曾公館這個家,除了外婆,似乎沒人再給自己一種家的感覺了,他之所以,留下來,完全是聽了大哥的話,出於陪著外婆。
曾諳的視線卻落在了不遠處沙發上的江南身上,眼神裡面有些欣喜,嘴角扯開一絲淡淡的笑意,有些奇怪,為何今日她會在此處。
“好久不見。”曾諳疾步走到江南的面前,言笑晏晏的開了口。
“好久不見。”江南笑著看著曾諳,就像是已經認識了很久的老友,再次見面的感覺。
“你要坐這裡嗎?”江南指著自己旁邊的沙發,看著曾諳。
“哦,好呀。”曾諳走過去坐在了江南的旁邊,距離不遠不近。
“為什麽上次不告而別?”江南天真的看著曾諳,問了句。
“恩,事發突然,來不及跟你說,想著許是以後還有再見面的機會呢,真沒想到,今天會在這裡見到你。”曾諳的眼睛亮晶晶的,有些抑製不住的開心,不知道為何每次見到她的時候,心裡都會甜滋滋的。
“你今天是和誰一起來的?”
“跟著我爺爺。”
“你爺爺?”
“恩,我現在住在曾公館。”
“曾公館,大成紡織廠,你爺爺是曾安國?”江南雖然在漢口沒待幾年,可是大名鼎鼎的曾公館,她還是知道的,聽曾諳說完,她才知道,為何在當初總覺得他像富人家的子弟,如今看來,還真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富家子弟。
“恩,你呢?”
“我跟二哥姐姐他們一起來的。”
“哦。”
“你以後。”“你以後”江南和曾諳幾乎是一起開口說的。
說完之後,相視一笑,江南才說了句:“你先說吧?”
“你以後可以來曾公館找我,我暫時不回上海了。”
“哦,你有空的話,也可以來國立武漢大學找我。”
風景和魏少卿去尋了陳主席。
“陳主席,周先生,董先生。”風景走過去,依次恭敬的說道。
陳主席走到風景身邊,十分有力道的拍了拍風景的肩膀:“幾個月不見,你小子,倒是愈發精神了,看來家鄉重慶的山水還是很養人呀。”
風景淡然一笑。
陳主席向著周先生,董先生,李宗仁和薛嶽一眾人等,讚賞的說道:“這小子雖然年紀輕輕,也是參加了不少戰役了,華北抗戰,淞滬會戰,南北塘口一戰,這小子,連遺書都寫好了,與日軍衝殺七天七夜,佔地仍未丟失。”
“主席過獎了,上陣殺敵,抵禦日軍,本就是我的職責所在。”風景淡然說道。
一旁的周先生,董先生和李宗仁,薛嶽,隨即投去了讚賞的目光,周先生淡然一笑讚賞道:“當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對了,風景,正好有事要同你說,如今正好大家都在,接蔣委員長命令,不日會成立珞珈山軍官訓練團,如今你奉命前來武漢鎮守,我想好了,由你來做軍官。”
“謝主席賞識,我自當竭盡全力。”風景爽朗清舉的說道。
“周先生,董先生,此次珞珈山軍官訓練團的成員,會從全國各地選舉精英,若你們有推薦,也可一道前來此處參與集訓。”陳主席看著周先生和董先生說道。
“那是自然。”周先生說道。
不遠處,從門口接連走進了一位穿著軍裝的人,此人正是林越修最小的表弟,林合陽,也是林琴川的小叔,不過三十二歲,如今正是張自忠將軍的部下。
林合陽走過來,對著在場的人等微微示意一番。
“合陽,你們將軍呢?”陳主席問了句。
“將軍已經回了重慶,知道主席在此處辦了晚宴,特發來電報給我,讓我帶他前來,向主席問好。”
“藎忱兄有心了,聽聞你之前受傷了,現在可好些了?”
“謝主席關心,好多了。”林合陽道了句。
而後大家紛紛各自散開。
陳主席看著魏少卿:“少卿,你們陳司令和薩艦長呢,走,我正好有事找他們。”
魏少卿這才帶著陳主席一道走了過去,陳主席走了幾步,這才回頭看著風景:“明天來我這邊報道。”
“是。”風景向著陳主席行了個軍禮。
陳主席和李宗仁一邊走著,陳主席對著李宗仁開了口:“得鄰兄此次得委員長委任,前往徐州,日軍狡詐多端,兄長還需小心應付才是呀。”
李宗仁看著陳主席,淡然一笑,面無懼色:“那是自然,日本鬼子狡詐多端,老子也不是吃素的,辭修,隻管做好武漢的布防就是了。”
“好。”
周先生和江老爺子在打招呼,說著話,這邊董先生正和曾老爺子一邊說話,一邊走過去,
大抵關於漢口當年曾家和江家的事情,大家都還是有所耳聞的,本想著趁著這次晚宴,大家一起撮合一下,為了更好的保衛武漢,哪知這江老爺子看著走過來的曾老爺子和董先生,江老爺子隻是和董先生打了個招呼,連看都沒有看那曾安國一眼。
當年江山和曾安國是很好的兄弟,當年他們兄弟五人結拜,這江山排行老五,人送外號,江老五,這曾安國排行老三,人送外號曾老三,二人在孩子出生後便定下了娃娃親,哪知客人全部到酒店了,這曾安國的女兒卻與人私奔了,這訂婚鬧出這麽大的事情,讓江家和曾家幾乎在江城一夜之間成了笑柄,至此,江山再也沒有搭理過曾安國。
“江老,如今詩社如何呀?”
“謝周先生還記掛著,我呀,這把老骨頭不中用了,如今也就隻能寫寫文章,畫些花鳥魚蟲罷了。”
“江老的文章,指點江山,畫作,更是千金難求,如今,武漢匯聚了來自五湖四海的作家文人,你們發表的文章,也是振奮了將士們抗日的決心呀。”董先生在一旁笑著說道。
一番談話之後,周先生和董先生看著江山和曾安國之間互不理睬,想著這和事佬也是做不成了,於是這才各自說了一些話之後,便離開了。
這董先生和周先生離開之後,江老爺子先是走開了,喊了姐弟幾人準備離開,哪知,沒有看到江南的人,這才一番尋找,方才看見江南正坐在沙發上在休息著,這才向著那邊走過去。
江心,江夏跟在江老爺子身後,看見不遠處的江南,正和一個男孩子有說有笑的。
走進一看,江夏倒是一眼認出了曾諳。
“江南,這是你學校的同學嗎?”江老爺子問了句。
“他呀,不是,認識的朋友。”
“爺爺好。”曾諳起身,看著江老爺子道了聲,不忘對著江夏笑了笑。
“原來是朋友呀,那有時間,到家裡來玩。”江老爺子笑著說道,看著這個白白淨淨的男孩,自是有些歡喜的。
“江南,走吧。”江夏和江南說了一句。
“好呀。”江南站起來,走到江老爺子身邊,對著曾諳說了句:“再見。”
舞會當然是直截了當的取消了,不過林琴川還是站在不遠處的地方,跟在她媽媽和姐姐林琴瑜的身後,對著江南做了個再見的手勢。
人走的快差不多的時候,曾喬語不情不願的走了過來,對著曾諳面無表情的說了句:“爺爺喊你過去。”
曾諳走過去的時候,曾老爺子正和漢陽大冶鋼鐵廠的林副總經理,林越修,也就是林琴川的父親站在一處說話。
“林經理,這是我孫子,曾諳。”曾老對著林越修介紹道。
林吳氏,吳豔華的眼神直直的落在了曾諳的身上,這個男孩,看起來是一表人才的,心中有些開始琢磨著自己的小算盤。
“曾老先生,這是我的大女兒,林琴瑜,這是我的小女兒林琴川,如今在武漢國立大學讀書呢?”林吳氏對著曾老爺子一番介紹,還不忘對著一旁的林琴川和林琴瑜提醒道:“還不快和曾少爺打招呼。”
這林吳氏的模樣落入了曾姚氏的眼中,曾姚氏意味深長的對著林吳氏一笑。
“你好。”林琴川乾乾脆脆的跟曾諳說了一句。
林琴瑜接連說了句:“你好。”
“你好,曾諳。”曾諳果斷的說了一句。
“那先告辭了。”曾老爺子看著幾個孩子們互相介紹一番,這才對著林越修道了句, 轉身離開。
林合陽走過來的時候,林琴川和林琴瑜高興的跑到林合陽身邊:“小叔。”
“這次小叔來的匆忙了,沒給你們帶東西。”林合陽有些無奈的一笑。
“表哥,表嫂。”林合陽走到林越修身邊,喊了一聲。
“合陽,你什麽時候來武漢的?”林越修看到林合陽,有些吃驚。
林合陽小時候,就去了山東定居,這些年,倒是不常來漢口林家走動。
“北平淪陷之後,我隨著張將軍前去了重慶,如今輾轉來了武漢,今日下午剛到江漢關碼頭。”
“那去我家裡住吧。”
“多謝表哥好意,住的地方早都已經安排好了,等有時間,我再去大哥家中。”
得知舞會取消的消息之後,林吳氏有些懊惱,又沒有辦法,四下一看今日這些前來的人,早前她已經前去同那些太太們聊且了一番,此番心中早已有些意圖。
今日這晚宴,也自是不虛此行,這才隨著林越修一道走出去,林琴川回頭一看,一聲軍裝的風景站在人群之中,格外跳脫,一眼便可以看到,這才依依不舍的跟著母親走出了樓外樓。
當天晚宴結束之後,陳主席對著請來奏樂的負責人一頓臭罵,說是因為他的魯莽,險些讓自己丟了面子,將那人罵了個狗血淋頭,行軍打仗的兵,向來語氣就是重。
後來聽說,那負責人因為此事,在軍政機關被降了職級,本來也就是個不大不小的官職,與那般來說,丟了官職,既是不幸的事情,似乎又是幸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