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李朔這句話,趙嘉連眼皮子都沒有動一下。
這種玩笑話或許可以讓其他人緊張,但是像趙嘉這種心思縝密,又經歷了許多大風大浪的人,可以一眼看出破綻,他對著李朔笑了笑。
“且不說李公子有沒有能力幫著朝廷平定西南,即便有,也很難恢復平南侯府舊觀,再說了……”
趙嘉呵呵一笑:“如果李公子真的要這麽做,此時不應該在趙某這裡,而是應該在進京的路上。”
李朔面色平靜,沒有反駁。
趙嘉喝了口茶,開口問道:“李公子這幾年過的如何?”
“很不好。”
李朔直言不諱,淡淡的說道:“那片地方本就不是什麽好地方,很少能跟外界交易不說,種的糧食也不夠吃,只能豁出性命,去跟西邊的吐蕃人搶,或者大規模進山打獵,才能勉強生存,因此每年都要死很多人。”
趙嘉瞳孔微縮。
如果平南軍跟著李朔一起到了一個地方安定下來,都成了農戶種地,那麽五六年時間下來,這些平南軍所剩的戰力便極為有限了,可如果李朔所說是真的,那麽平南軍這段時間,幾乎是保存了完整的戰鬥力!
至少也是八成戰力。
那可是平南軍啊,當年被李家父子兩人經營了三十年,可以與任何邊軍爭鋒的平南軍!z
時至今日,漢州軍的戰力比起當初的平南軍,其實還是要差上一截,假如漢州軍手裡沒有天雷,與五萬平南軍正面對衝,多半是敗亡的下場。
趙嘉深呼吸了一口氣,看向李朔。
“那李公子此來,是為了?”
“為了求活。”
李朔面色沉靜,開口道:“雖然我們已經在那個地方勉強活了下來,但是那裡的環境太差了,吃穿都成問題,新生兒即便長大,將來也不會強壯,現在有平南軍將士在,還可以支撐,但是他們遲早都會老去死去,再這樣下去,過個一兩代人,我們就要漸漸消亡在那裡了。”
當初從錦城離開的,不止是半數平南軍,一起離開的還有這些人的家人,與李朔一起西逃的,是十好幾萬人!
這些人在西邊佔了好幾座城,勉強活了下來,但是如李朔所說,他們的生活質量非常差。
好在他們都很認平南侯的血脈李朔,而李朔也是個頗有能力的領導人,這些人才能在那種偏僻之地存身。
但是如李朔所說,這種苟延殘喘是不長久的。
李朔說到這裡,頓了頓之後,繼續說道:“這五六年時間,我一直派人在外面打聽消息,前些日子,打聽到了朝廷征伐漢州,沐家隨之造反,我就知道機會來了。”
“但是我沒有急躁,又觀望了一段時間,確認了沐家確實造反之後,便動身想來見一見沐將軍,在路上聽說趙先生到了錦城,便先來見一見趙先生。”
趙嘉呵呵一笑。
“李公子既然知道是沐家造反,就應該去找沐將軍才對,找我一個讀書人有什麽用?”
“先前我以為西南造反,是沐家的小打小鬧,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出來見一見沐將軍,但是知道先生到了西南之後,我便知道西南是真的要出大變革了。”
李朔抬頭看向趙嘉,笑著說道:“如果我沒有記錯,先生應該是我那位兄長家裡的人,先生到了西南,主政錦城,那麽可不可以理解,西南的事情,是兄長的手筆?”
面對這個問題,趙嘉並沒有回避什麽,他緩緩點了點頭:“可以這麽說。”
李朔神情一振,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兄長在哪裡,我想見一見他。”
趙嘉心裡暗自搖頭。
說到底,李朔在西南的消息還是太閉塞了,他只知道西南發生的大事,對於具體的細節,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侯爺他還在京城。”
李朔大皺眉頭:“兄長他在京城,西南如何造反?皇帝不會動手殺人麽?”
趙嘉面色平靜:“西南造了反,侯爺在京城才會安全,具體說來話長,李公子哪天見了侯爺,自己問他就是。”
李朔放下了手裡的茶杯,深呼吸了一口氣。
他抬頭看向趙嘉。
“先生,你們要做到何種地步?能做到何種地步?”
“裂土封國。”
因為李朔手中有一支兵力,趙嘉對他頗為看中,因此直言不諱的說道:“從此之後,朝廷是朝廷,西南是西南,這一點侯爺已經與朝廷談好了,用不了多久,西南就會有一個蜀王。”
李朔閉目思索了一會兒,開口道:“先生,我要西南一府之地休養生息,作為報答,我可以帶兵幫助沐家守衛西南。”
他現在的日子的確不好過,手下的人經常吃不飽飯,作為首領,他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繼續窩在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因此他很想回到西南。
但是原先西南在朝廷手中,他們這些正兒八經的反賊,自然不敢回來,此時西南可能即將易主,李朔必須要借此機會,帶著手下人重返西南。
“這你要跟侯爺去說。”
趙嘉端起茶杯,淡然道:“就像皇帝不會允許手下將軍豢養私兵一樣,侯爺他多半也不會允許西南腹地,有一支別人的兵馬在。”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的道理,李公子也行哈明白。”
見李朔沉默不語,趙嘉接著說道:“不過李公子你……畢竟與外人不一樣,侯爺他對你也沒有什麽惡感,你與他去談,說不定可以談得來。”
李朔皺眉。
“此時我去京城,還出得來麽?”
李信本就在被嚴密監視當中,所有去見他的人多半都會被天目監盯上,葉鳴見了他之後可以安然離開京城,是因為天目監的人不敢攔著他,而趙嘉在見了李信之後,之所以可以離開溧陽,是因為李信的手下死了人。
在趙嘉到西南的路上,為了保護她, 沈剛手下的人手至少死了四五十個人,當然了,天目監的人也傷亡不少。
趙嘉微微搖頭:“我不知道。”
“不如這樣,我給侯爺寫封信,送到京城裡去,把這邊的情況與他說明,李公子在錦城裡等也好,回去等也好,一有消息,我立刻派人通知你。”
李朔猶豫了一番,最終還是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著趙嘉拱手行禮。
“那就有勞先生了,先生不妨替我問一問,如果京城可以去,我還是想親自見一見兄長,畢竟有些事情,在書信裡說不清楚。”
見他要離開,趙嘉也起身相送。
“李公子,京城的水現在比西南還要混濁的多,連侯爺他都在京城裡奮力掙扎。”
“西南的局勢再亂,始終只是京城局勢中的一個角落而已。”
“這個當口,李公子還是不要去京城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