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白了,朝廷此時大肆宣揚北疆大捷,從某種程度上就是為了遮掩敕封蜀王這件醜事,盡量把這件事的影響降到最低,越少人知道越好。
因此兩件事情的反差才會如此明顯。
李信當然知道朝廷這麽做,或者說皇帝這麽做的原因,因此他拿到這份聖旨之後,便開始很低調的收拾行李,隻準備帶上陳十六還有李朔等七八個人。
出城的時間也不急,定在了三天之後。
其實這個時間可以縮短為一天,但是李信不想,也不能這麽急躁,不然慌慌張張的出了京城,皇帝就很有可能覺得他是逃離京城,到時候說不定就走不了了。
所以一定要不慌不忙,從容不迫。
一直到第三天的時候,靖安侯府總算準備停當,準備離開京城,不過李信還是磨磨唧唧的拖到了中午,等到日頭正南的時候,才坐上那輛玄黑色的馬車,從靖安侯府正門離開,緩緩駛向永樂坊的大門。
這一次,他把陳十六也帶上了。
本來因為陳十六斷了一條胳膊。到哪裡都不太方便,因此他一般都是留在京城看家,但是這一次不太一樣,陳十六的妻子蕙娘,還有一雙兒女,都隨著長公主秘密離開了京城,他也想離開京城,去見一見家裡人。
馬車很順利的離開了永樂坊。
但是快走到西城門門口的時候,卻被一隊黑衣黑甲的羽林衛攔住,為首的一人正是當今謝皇后的堂弟謝岱,如今已經從羽林衛右郎將的位置上,熬到了羽林衛中郎將。
當然,他之所以能夠升官,很大一部分原因跟因為謝皇后的胞弟謝敬,從千牛衛中郎將的位置上離任了,不然皇帝就是再信任謝家,也不可能把三禁衛之中的兩個,都交給謝家人。
謝敬站在路邊,對著馬車低頭抱拳。
“李侯爺可在車裡?”
馬車裡的李信,掀開車簾,淡淡的看了謝岱一眼。
“原來是謝國舅,何事?”
謝岱低頭道:“李侯爺這是要出京?”
這段時間,三禁衛的人都收到過緊盯靖安侯府的命令,謝岱也帶人盯過李信一段時間,不過三禁衛之中羽林衛距離天子最遠,因此羽林衛雖然沒有再負責盯著李信,卻也沒有收到放李信出城的命令。
靖安侯爺微笑道:“是要出城,怎麽,羽林衛現在還能管我出不出城的事情了?”
謝岱小心翼翼的低頭道:“恕下官多嘴,侯爺出城為何?”
李信笑著看了這位謝家的年輕人一眼。
“去接替你堂兄的位置。”
前些日子,朝廷派去西南談判的人,正是謝岱的堂兄謝敬,如今謝敬在西南進退兩難,談不成事情,也不好意思回京城,處境很是尷尬。
謝岱深深皺眉。
“侯爺能否等下官片刻……”
李信臉上的笑意收斂:“怎麽,要去宮裡問一問陛下,是不是真的讓我出京了?”
“下官不敢。”
謝岱深深低頭:“如今西南乃是是非之地,刀兵不斷,侯爺就帶了這麽幾個人出京,十分凶險,太康朝的羽林衛可以說是侯爺一手締造,下官忝掌羽林衛,不能視而不見。”
“下官請示一番陛下,分派一些羽林郎,貼身保護侯爺。”
李信笑著看了看謝岱。
“從前我就說,你比你那個堂兄厲害得多,現在一看果然如此,如果你是皇后娘娘的親弟弟,將來謝家多半就要大興了。”
“侯爺過獎。”
李信淡然說道:“你要去請示就去罷,不過我不會等你,我是馬車,走的很慢,你要是想追,從官道追上來就是。”
說著,李信示意陳十六繼續前進。
陳十六點了點頭,左手馬鞭揚起,馬車再次緩緩開動。
謝岱等人沒有阻攔,也不敢阻攔。
他看著李信離去的方向,對著身邊的手下人吩咐了一番,自己上了坐騎,朝著皇宮飛快奔去。
而另一邊的李信,已經施然離開京城的西門,不過他的馬車剛剛走出城門,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奴婢見過李侯爺。”
李信聽得出來,這是蕭正的聲音。
他出京城,蕭正代天子出城送他,並不奇怪,就在他準備掀開簾子下車的時候,又聽到了一個少年的聲音。
“學生見過老師。”
李信微微皺眉,掀開車簾一看,果然看到城門附近一眾紅衣內衛,簇擁著一個一身大紅衣裳的宦官蕭正,而蕭正並不是站在最前面的,這位大太監的身前,還有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人,正對著李信彎身行禮。
太子姬延。
李信第一次見到這個小家夥的時候,還是在魏王府,那時候他還是個三四歲的幼童,被謝王妃牽著出來與李信見禮,一轉眼十年時間過去了,當年的謝王妃已經成了謝皇后,而那個被牽著的幼童,也長成了十三四歲的少年人。
事實上,李信與這位太子殿下很熟。
他們的關系很複雜,從前在魏王府的時候,他是稱呼李信為“叔父”的,後來李信娶了長公主,他又稱呼李信為姑父,再後來李信被拜為太子太保,就變成了他的老師。
他們之間是有正經的拜師禮的,宮裡給李信送了束脩,李信也喝了太子殿下的拜師茶,受了太子殿下的拜師禮。
而且因為這位太子殿下不太喜歡宮裡,一年倒有兩三個月是住在靖安侯府裡,可以這麽說,李信不僅僅是看著他長大, 甚至可以說是一手把他帶大的。
他緩緩走下馬車,先是對太子殿下拱手還禮,又對著蕭正抱了抱拳,最後伸手拍了拍這個已經到自己肩膀的少年人,笑著說道:“殿下怎麽到這裡來了?”
“聽父皇說老師要出城,因此來送一送老師。”
太子殿下穿著一身紫袍,看起來像是一個尋常的貴公子,他與李信很是親近,笑著說道:“我跟蕭正一大早就來了,不成想這一次老師你起的這麽晚,這都午後了,才見你出城。”
靖安侯爺愣了愣,隨即啞然失笑。
“上了年紀,早上起不來了。”
“難為你在這裡等了這麽久。”
堂堂國之儲君,也是一國半君,幾乎沒有人能讓他這麽等著。
太子殿下咧嘴一笑:“咱們是一家人,老師你太客氣了。”
他撓了撓頭,開口問道:“最近幾個月,父皇都不準我去老師家裡,不知道阿涵妹妹長高了沒有。”
“還有姑姑,我也好幾個月沒有見了。”
李信沉默了一會兒,伸手拍了拍這個少年人的肩膀,微微一笑:“你呀,在東宮裡好好讀書。不要每天隻想著出去玩。”
“現在陛下可不止你一個皇子,雖然你是嫡長子,但是陛下不是嫡長也繼位了,你要多上點心。”
太子殿下憨厚一笑。
“當不當皇帝的,我沒有怎麽放在心上,一切看父皇聖意就是。”
“再說了,有您做我的老師,我也不怕誰來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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