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大器事君不誠,本當革職拿問,念你素來忠勉,薄有微勞,朕就不深究了。不過,有過不罰則有失公允,著罰俸半年,以儆效尤。”朱由榔道。
板子高高舉起,卻是輕輕落下,發那麽大的火,最後隻給了一個“罰俸”的處分,大家這才松了口氣。
“謝陛下隆恩。”呂大器也沒想到皇上竟然這麽容易就放過了自己,連忙叩頭謝恩。
“科場舞弊案就依前議,三日後行刑。此事就交與刑部,呂大器監斬!七月初八殿試,除瞿式耜外,其余內閣大學士及王夫之、顧炎武、歸莊、李顒為讀卷大臣,吳炳抓總。跪安吧。”朱由榔說完,一揮手,令大家散去。
待大臣們都走了,朱由榔坐在那裡想了想,還是有些生氣,對楊愛道:“你陪朕去禦花園走走。”
“遵旨!”楊愛很是高興地應道。
她知道皇上心裡還是不痛快,這是去花園散散心。皇上能在不開心的時候想到自己,她自是十分高興。
……
朱由榔今日發作呂大器,頗有些借題發揮之意。
吳炳、呂大器、楊喬然等人都是史上有名的忠臣,但這三人為守的保守派,心裡極不讚成朱由榔大幅度甚至是顛覆性的改革,認為還是應該敬天法祖,而不是重新開辟另一條路子。
若不是朱由榔每次在吳炳等人看來異想天開似的改革都能取得好的成效,他們這股子保守勢力指定會跳出來搞事。
另外,呂大器最近時常散布“聖上當垂拱而治”的言論,直接向皇權發出了挑戰的信號。
對於這一點,朱由榔是有所理解的。
“土木堡之變”後,大明的文官集團用了一百多年的功夫,費了好大的勁,好不容易把“皇權”關進了籠子。
皇帝別說再帶著軍隊出城去溜達了,就連立儲、立廢後這本屬於職權范圍內的事,皇帝也難以施展開手腳,以至於到最後,皇帝就像被困在網裡的蜘蛛一樣,只能遷就文官們的意志去做事,像太祖、成祖那樣的強勢皇帝,基本上再也沒有出現過。
當然,皇帝們不是沒有掙扎過,就如萬歷皇帝,為個立儲的事,跟文官集團鬥了二十多年,互不相讓,結果弄得朝政亂七八糟,國力江河日下,這才有了匪患不斷,給了女真人逐漸發展壯大的機會,最後差點丟了江山。若不是朱由榔的橫空出世,如今的大明朝,也只剩下等死的份了。
正是由於朱由榔的英明果敢,大權獨攬,這才讓大明朝逐漸起死回生,中... ...
興之日指日可待。
如此大好形勢之下,吳炳、呂大器、楊喬然為首的舊式文官保守集團,開始意識到皇權對文官集團的絕對壓製,以至於對皇權的牽製和平衡逐漸失去作用。
他們不甘心,所以才散播什麽“垂拱而治”的論調。
垂拱而治,說白了就是皇帝啥事也別乾,隻負責任命大臣,而把治理國家的權力下放,讓文臣們放手去做。
看上去,垂拱而治跟後世的“君主立憲製”差不多。
這種治理體制是朱由榔完全不能同意的。
他百年之後社會會發展成啥樣,他不敢說,但最起碼有他在,就不會允許這種權力體制出現。
為什麽?
原因很簡單,因為世上沒有人比他更明白歷史的發展和走向,
沒有人比他更明白,一個中央集權的國家,在大事上反應上,更能體現出優勢來。 當然,若是他的子孫之中出現一個像英宗朱祁鎮那樣的昏君,也極有可能把國家帶入滅亡的深淵。
所以,他要做的是如何選好接班人,如何在接班人的選拔上,形成一個更有利於國家發展的制度,而絕不是什麽立嫡立長,而是“立賢”。
當然,這個制度的形成,一定還要跟大臣們進行一番鬥爭。
但,他一定會堅持這樣做下去,只有把這種制度立起來,才能保證後世子孫的賢能者入主乾清宮,最大程度上減少昏君出現的可能。
正是有這種長遠考[鉛筆小說 慮,所以朱由榔才對呂大器私下裡散播的什麽“垂拱而治”非常反感,非常警惕。
所以,今天借著沈其愚的案子,算是著著實實地敲打了一下呂大器。
否則,就憑呂大器那點市恩於人的小心思,朱由榔念在他是忠臣的份上,還真不至於那麽刻薄地罵他。
盡管朱由榔非常反感,但卻沒有重處呂大器,原因在於,除了呂大器的忠之外,他也明白,現在朝中三股力量在別苗頭。
一股是保守派,一股是改革派,還有一股是軍方。
這三股力量,現在看來基本達到了平衡。
朱由榔作為皇帝,不會擅自打破這種平衡。
他們三派之間互相別苗頭才好,符合帝王製衡之術。
“大明還沒統一,滿清還佔據半壁江山,現在就想著對皇權限制,這不是內耗嗎?也太急迫了吧?好歹你等大明完全收復失地之後啊。現在還是一堆爛攤子,若不是我乾綱獨斷,能有今天嗎?哼,若不是... ...
因為我非常強勢又非常英明,還不知道會鬧成什麽樣子呢。”朱由榔心道。
一念至此,朱由榔感覺自己這種自吹自擂,很像後世米國的“特沒譜”總統:“我是不是很自戀啊?”
一想到“特沒譜”,朱由榔“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呂大器給他帶來的鬱悶竟然一掃而空。
“陛下,因何發笑?”楊愛跟在朱由榔身後,見皇上臉上本來表情凝重,沒想到忽然失聲而笑,不由詫異地問道。
“朕想到一個十分可笑之人,故而發笑。”
“陛下,能給臣講一講這個可笑之人嗎?臣見過這人嗎?”楊愛好奇地問道。
“這個可笑之人之所以可笑,是因為他經常說一些自相矛盾的話,經常自己打自己的臉,非常自戀,經常自誇。”朱由榔道。
“出言無狀,言而無信,自輕自賤,陛下,此人應該是個市進小醜吧?”楊愛推斷道。
“錯!此人非但不是市進小醜,還是極有權力之人。只不過,這個人,你沒見過,也永不會見到他。至於此人是誰,那朕可不會告訴你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