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正博恭恭敬敬地答道:“老師,學生不敢妄測聖心。州縣事務最為繁雜,民政、揖盜、教化、錢糧皆有涉及,尤其聖上主張‘以民為本’,為官者若只是坐於官衙之中發號施令而不凡事躬親,怕是治理不好一個地方。故而,學生以為,把一州一縣治理好,就能得到全面歷練。”
“哦?正博,作為狀元,你難道不想入閣拜相?”吳炳接著問了一句。
“若說沒有這樣的夢想,那學生就太虛偽了。只不過,學生最看重的是歷練本事,是學有所用,是向您和內閣諸位叔伯們習學。再說了,您和我父親,還有其他叔伯,哪一位是因翰林而入閣的?”瞿正博笑道。
“著啊!瞿賢弟一語驚醒夢中人,的是如此!誰說本朝‘非翰林不能入閣’了?”聽了瞿正博的話,沈荃率先反應過來,手中折扇一合,興奮地說道。
“嗯,不錯!正博所言極是。皇上隻所以把你們全部下放州縣,確實有歷練之意。說實話,在乾清宮皇上說要把你們全部下放之後,為師也是驚詫莫名,當時皇上說,朕治國‘以民為本’,用人也要用親民之官。內閣大臣身居宰輔之位,僅有才學是不夠的,若不知民生之艱、稼穡之苦,不通世事,遇事無方,難免會有照本宣科之虞,所以,朕把這批進士全部發到下面去歷練,等歷練出來了,六部九卿任他們做,內閣大學士也任他們做。’
你們仔細想一想,這不是真正地愛你們嗎?”吳炳衝皇宮方向拱了拱手,把朱由榔當日的話複述出來。
“皇上聖明啊!你們從州縣官做起,踏踏實實地做些實事,一步一步走上來,步子走得穩一點,將來再進入機樞,可就不是尋章摘句的迂腐書生可比的了。”吳炳見學生們在思考自己的話,索性多說了幾句。
聽了他的話,張永祺、沈荃、馬萬春、高元爵等人這才恍然大悟,心下釋然之際,紛紛點頭稱是。
“你們都是可造之才,不但皇上,就是為師對你們也是期盼甚多,你們但凡在地方上做出成績來,為師也與有榮焉。今日是你們的好日子,來拜望為師,本不當說正事。只不過你們選官在即,日後倒不見得聚這麽全,借這個機會,為師有幾句話說給你們聽,望你們好自為之。”
一聽吳炳擺出“師相”的架式,眾人連忙正襟危坐,凝神細聽。
“其一,為師忝為首輔,斷不會給你們行任何方便,你們也不要讓為師為難,就連正博,為師也敢擔保,他父親也不會給他行任何方便。所謂愛之深責之切,希望你們理解為師。但這個事得兩說,若為私誼,為師不會行方便,若是政務有何難處,於國於民有利的事,盡可來信告訴為師,為師是一定大力促成的。”
“其二,為師贈你們六個字:忠君、愛民、廉潔,只要你們做到這六個字,誰要欺負你們,為師斷不會答應。但是,如果你們犯了其中任何一條,為師也斷不會護短,第一個上本參你們的,也許就是為師。”吳炳道。
“老師教誨,學生等一定銘記於心,決不給老師丟臉就是了。”瞿正博身為狀元,此際自然帶頭向吳炳表決心。
“老師,您就放心吧,學生別看在京裡調皮搗蛋,等做了官,一定會做出個樣子來。嗯,四十歲以前吧,學生一定做到兵部尚書這個位子上去!”高元爵拍著胸脯大言不慚地說道。
“哈哈哈……,元爵,你小子吹勁不小啊!”
眾人正被高元爵這番豪言壯語整得一愣神,
就聽廳外有人笑著接了話茬。 “皇上?皇上怎麽來了?”吳炳聽到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猛抬頭往廳門口望去,就見當先施施然進來一人,瀟灑俊朗,不是皇上是誰?
朱由榔身後還跟著秦良玉、瞿式耜、邢小棗、白興和李洪。
“陛下,您,您怎麽來了?”吳炳呆呆地問道,連行禮都忘了。
“可先,你這話問的,朕怎麽就不能來了?”朱由榔笑道。
“嘿,您瞧臣這張不會說話的嘴,該打!陛下光臨寒舍,乃臣祖上積了德了,臣恭迎萬歲萬歲萬……!”吳炳作勢輕輕打了一下嘴巴,慌忙行君臣大禮,卻被朱由榔製止住了。
“行了,別行大禮了,這麽一屋子人,都行起禮來亂得狠,不如你我君臣好生說說話。 ”
“禮不可廢,臣不敢遵旨!”吳炳一點也不苟且,到底還是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禮。
一眾進士也都隨著他行了禮。
朱由榔明白,吳炳這是做給學生們看的。
等下人們把屋子收拾出來,朱由榔坐下,命吳炳、秦良玉、瞿式耜、邢小棗皆分列兩側坐下,瞿正博等進士則侍立在他們身後。
“你不要怪下人,是朕不讓他們通報的。朕在廳外聽你們談話已經多時了,見你們一副師生情深的樣子,而且相約忠君報國,朕心甚慰。元爵這小子若不吹大氣,朕怕是還得聽一聽你們的牆角呢。”朱由榔笑道。
“嘿嘿嘿……,皇上,臣可不是胡吹大氣,別看臣學問不怎的,隻得了個賜同進士出身,但在忠君這一點上,一點都不含糊。您把我們扔到下邊摔打,臣皮糙肉厚,一定比比狀元、榜眼、探花他們經摔。”高元爵嘿嘿笑著搭了腔。
“小子,老身看你就是胡吹大氣,你是軍營裡長大的,我孫子打小也是軍營裡長大的,兵書戰策樣樣精通,學問又比你好,將來這兵部尚書之位,你可爭不過我孫子!”
聽了高元爵的話,朱由榔還沒有說什麽,秦良玉先不幹了。
在她心裡,她孫子就是個寶,別人家的孩子那就是草。
“哈哈哈……,忠貞侯,人家起田可還沒說什麽呢。”朱由榔被這老太太給逗得哈哈大笑起來,心道:“當著狀元的面誇自己孫子學問好,真沒見過這麽能吹的人。嗯,還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