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作間裡待的時間讓人感覺甚是漫長。

　　短短的數十分鍾裡老板將員工培訓的所有內容，都跟琦玉教了一遍，包括自己的自我介紹。

　　“我叫胡安，是這間披薩王的店長，你剛來這裡可能什麽都不熟悉。”

　　“聽帕克那孩子說你現在暫時住在他的公寓裡，布魯克林可不太平，要是遇見什麽危險就來向我求助吧。”

　　健碩的店長露出他那口潔白的牙齒，無比自信地說道，和昨天訓斥帕克收留流浪漢的那個吝嗇鬼判若兩人。

　　“是是，我絕對會的！”

　　琦玉連忙45°鞠躬以表敬意。

　　店長的威壓強大到，讓他的肉體竟然不自覺地畢恭畢敬起來，宛如回到了多年前還在職場打拚的狀態，那時候自己遇見什麽事都生怕被組長責罵，所有體力活都必須自己扛著，只因為自己是整個公司裡新來的菜鳥。

　　盡管那隻是間小到隔年就倒閉的小公司，盡管自己這錚亮的頭上當年還長著毛發……

　　回過神來，琦玉已經坐在收銀台前開始給來往的人們算帳收款。

　　雖然那些在餐廳裡堂食的人們都是由服務生來收銀，但是大多數來披薩王大都是選擇外帶。

　　而外帶的話就要牽扯到一些包裝之類的活，這讓琦玉苦不堪言，不出一會兒額頭上就全是汗水。

　　“嗨亞洲人，來個熏肉披薩，加些臘腸。”

　　“我聽說那是你們亞洲人的特色，畢竟你們的皮膚就跟那些臘腸一樣黃。”

　　某個金頭髮藍眼睛，身著不知名潮牌，看上去陽光帥氣的家夥正單手壓在收銀台前，語氣戲虐地說道。

　　“嗯……?”

　　琦玉隱約察覺到了來自對方的惡意，卻也沒有與之爭論，隻是把上一位客人的餐打包好以後遞給了對方，又淡定地回到收銀台前服務那個完美符合渣男外貌條件的家夥。

　　他艱難地照著價目表抄寫熏肉披薩( Pizza)到一張紙上，當他寫到臘腸(sausage)時，字母已經扭曲到完全無法識別的程度了。

　　“嘿，我說，你們這些偷渡的垃圾別自以為在美國呆著有多麽安全，就連英文都寫不好，不如早點滾回你生下來的地方，在那裡你或許可以混到一個抄寫員的工作。”

　　金發男子的言語越發刻薄，餐廳裡一些用餐的人們也注意到了收銀台發生的事情，紛紛用不友善的眼神望著那名種族主義者，甚至有位年輕人已經按耐不住，想要站起來製止這種行為。

　　“你的熏肉披薩加臘腸可能需要等一會兒，請先找個座位等一下。”

　　誰知道琦玉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友善地衝金發男子笑著，引導他去用餐區等餐。

　　“啪！”

　　金發男子見琦玉不為所動，憤怒地拍打收銀台。

　　“你聽見沒有！”

　　“我叫你這個偷渡的黃種垃圾滾回去！”

　　“不要呆在這裡！”

　　“也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腦殘收留了你在這裡工作，你真應該感謝他有這麽慈悲的心腸！”

　　金發男子身子猛地探進收銀台，右手抓住琦玉的衣領，面對面朝琦玉咆哮著，像條胡亂咬人的瘋狗，不知廉恥。

　　而琦玉那雲淡風輕的表情始終沒有變化，彷佛眼前的這個家夥隻是條會說話的茄子，說的話對自己也隻是不痛不癢。

　　“是啊……他得感謝我有這麽慈悲的心腸。”

　　忽然間金發男子感到背後有個巨大的身影擋住了光線，

對方低沉的聲音從自己的後腦杓傳過來，對方至少比自己高了一個頭，那肌肉線條分明的影子將自己和琦玉完全包覆了進去。　　“店長……”

　　琦玉注意到，來者正是披薩王的店長胡安，他在自己不注意的時候離開了工作間，又來到了這裡。

　　“你就是給這個垃圾一條活路的人?”

　　金發男子覺得自己顏面受損，愚蠢地將挑釁對象換到了店長胡安身上。

　　哪怕自己轉過身面對胡安那健碩肉體的時候，雙腿都在打顫，但絲毫不影響他嘴上跑火車的功夫。

　　“我一直以為來吃我披薩的人都是天使，沒想到天使多了，還是會有一些蒼蠅混進去想要品嘗美味。”

　　“你是想來我店裡惹事嗎?”

　　“嗯?”

　　胡安沒有回答金發男子的問題，他氣勢洶洶低下頭與其近距離對視，讓金發男子得以見到胡安眼中那渺小的自己。

　　感受著胡安粗獷的壓迫感，金發男子雙腿顫抖得更厲害了，連同大腦一片混亂。

　　“嗯……?”

　　“我問你話呢?”

　　“你最好趕快回答我。”

　　胡安步步緊逼，逼得金發男子整個上半身壓在收銀台上，說不出一句話來。

　　“店長，他的餐好了。”

　　這時一位服務生正端著剛出爐的披薩從工作間裡走出來，廚房剛剛收到琦玉的訂單後就立即開始製作披薩，沒想到做好送出來的時候，卻看到店長正對客戶進行人身威脅。

　　“正好，我們這位客戶貌似並不需要我們的披薩。”

　　胡安一把奪過那份披薩，用力蓋上對方英俊的臉龐。

　　餐廳裡驟然響起一眾掌聲並夾雜著歡呼，食客們似乎對店長的做法感到十分認同。

　　“好了，你現在可以出去說，你剛剛因為人種歧視，吃到了世界上最好吃的披薩。”

　　胡安抓住金發男子扔出了披薩王的店面，對方落地時正面著陸，鼻骨發出了明亮的響聲。

　　而當這位金發男子從地上爬起來，打算對胡安再度大放厥詞時， 他那張被五顏六色醬汁點綴過的臉讓每個路過的人們發出了笑聲。

　　不到一分鍾，披薩王店面前圍滿了行人，大家簇足停留，隻為拍下這個可笑滑稽的小醜，並將他的照片上傳到自己的臉書和推特。

　　“哈哈哈，你快看，這個家夥的照片剛剛那一會兒就得到了三十個點讚。”

　　某個街頭風的少女站在人群中，跟自己的朋友分享道。

　　“哈，多搞笑啊，你看他的臉，跟隻猴子似的。”

　　少女的朋友也拿著剛拍的照片端詳起來。

　　二人的歡聲笑語在金發男子看來就是噩夢般的噪音，而嘲笑他並不只有一個兩個人，是數十上百人，各種侮辱性的話語讓他難受到快要窒息。

　　“該死！”

　　金發男子拔腿就跑，他逃離了這片噩夢，殊不知前方還有成百上千個行人可以嘲笑他的模樣。

　　“謝謝啊，店長。”

　　仍站在收銀台裡額琦玉望著逃跑的金發男子，跟店長道了謝。

　　“不用謝，我應該提醒你的，有些混蛋就是喜歡用膚色來歧視人。”

　　“雖然確實讓我有了些麻煩，不過，你看，我們披薩王門口圍滿了客戶，不是嗎?”

　　店長胡安朝身後一揮手，那群密集的圍觀群眾便露了出來。

　　“我們的客戶剛剛看完了笑話，笑夠了，現在就得補充能量了不是嗎?”

　　“加油乾活吧，年輕人。”

　　店長胡安拍了拍琦玉的肩膀，又回到了屬於他的工作間裡，繼續埋頭製作最美味的披薩呈現給他的顧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