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薑尚走後,陳清濤就徹底的病倒了。
病來如山倒,隻是一會兒的功夫,陳清濤好像蒼老了無數歲一般,陷入了半昏半醒的狀態,渾身時冷時熱。
昏昏沉沉的陳清濤,眼前不斷浮現薑尚的身影,他的手中拿著那根骨頭,面色森寒的跟他說著什麽。
那模樣,活像來自地獄的使者……
算計了半輩子,壞事也做了半輩子,手中沾染的性命,連陳清濤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條,他從來都沒有覺的怕。
但是,在這恍恍惚惚的一刻,陳清濤的內心滿是驚惶。
他真的怕薑尚,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子,在他內心深處種下了極其濃烈的陰影。
……
和在得知薑尚把陳清濤給打了個半死之後,憤怒的摔碎了他珍愛的茶壺。
在給和雍囑托了一番之後,和親自到了陳清濤的府上探望。
站在陳清濤的病榻前,和有些厭嫌的望著陳清濤那張蒼白的臉,半晌才開口說道:“有什麽需要本官幫你辦的?說吧。”
腦子昏昏沉沉的陳清濤,盡了很大的努力,才看清楚了和的模樣。
他焦急的掙扎著從床榻上,翻起了半個身子,咬牙說道:“我想要薑尚死!”
“本官替你辦了,安心躺著吧!能捱過這一遭,是你的福氣,捱不過去,你也就認命吧。”和留下這一句話,就轉身離開了房間。
走到門口的時候,和忽然又停下腳步,慢悠悠說道:“若不是看在本官那未出世的孫子面上,死的人,是你!”
和走了,陳清濤重重跌回了床榻上,望向門口的目光,卻忽然間一片清明。
陳清濤苦笑著,喃喃自語道:“老夫何嘗不知,終究還是生了個好女兒啊!”
當薑尚和張良,奔向清河鎮的時候,胡雪姬也收拾了家當,以侍女的身份進入了和府。
薑尚不知道這一顆棋子擺在那裡,能否起到作用。
說白了,當薑尚離開胡雪姬家中之後,他就已經無法控制胡雪姬了。
該如何做,完全在於胡雪姬自己的選擇。
不過,薑尚看的出來,胡雪姬是一個聰明人,她知道什麽對她是最有利的。
對於薑尚來說,有這一點就已經足夠了。
胡雪岩也順利的出獄了,不過薑尚並沒有去見他。
薑尚不太喜歡天生傲骨的假聖人,骨頭不磨一磨,薑尚相處的難受。
……
夕陽下的清河鎮,炊煙嫋嫋於依依楊柳間,白牆青瓦的建築鱗次櫛比,在夕陽下,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橘黃光暈。
肩扛農具的老農,卷著泥濘的褲腳,左手牽著蹦蹦跳跳的幼童,右手拉著韁繩,牽著黃牛,在夕陽朦朧的光暈下,緩緩而歸。
年輕的屠戶切下了一塊最好的豬腿肉,拿荷葉小心翼翼的包好,送給了隔壁瞎眼臥床的老奶奶。她相依為命的孫女正背著稀疏的幾根木柴,拎著兩包藥材,從街角快步而來。
三三兩兩的乞丐,離開窩了一天的牆跟,雙手緊張的抱著一天攢下來的幾半塊饅頭,進了破廟。
在那裡,他們架起了柴火,用殘破的瓦罐,燒了一甕水,將饅頭掰成小碎塊放在水中,煮成了一鍋不一樣的粥。
吮著手指的幼童,光著身子,怯弱的蹦Q進了破廟,眼巴巴的望著乞丐的破舊瓦罐。
乞丐黝黑的臉頰上露出一絲笑意,倒出了小半碗饅頭粥,
挨給喂進了幼童們的口中。 “饅頭,可是好東西,嘗嘗就回家吧。”乞丐漏風的口中,說著溫和的話,拍了拍幼童的屁・股,將他們趕了回去。
萬寶路陪著蘭心,站在街口的大槐樹下,眺望著遠方的路。
這個時節,槐樹花開的正豔,樹冠上火紅色一片。
幾個粗布衣衫的婦女,兜著圍裙,正在摘槐花。
樹乾上,爬著五六個唧唧怎怎的光屁・股孩子,他們一邊幫著忙,一邊叨著亂。
“蘭小姐,看來薑公子今日應該是不回了!早些回吧,天色將晚,不安全。”年長的婦女兜著一圍裙的槐花,對蘭心勸道,“這些槐花,都是剛摘的,小姐帶回去也嘗嘗鮮。”
“我再等等,有萬叔陪著我,沒事的。”蘭心笑吟吟的回道。
從萬寶路的手中討了幾兩碎銀子,蘭心塞到了婦人的手中。
“這些香槐花,我就收了。銀子你收下,給孩子買點肉食,正是長身體的年紀。”
婦人受寵若驚,連忙推辭,“小姐,可使不得!我家那口子現在在府中做事,每天都給我們一家帶好吃的回來,主家不但不阻攔,反而還送吃食。這恩情我們可都記掛在心裡呢,哪敢再收小姐您的銀子,您快收回,快收回。要不是主家好心呐,我們這些人,恐怕都捱不過今年呐!陳清濤那黑了心的老狗, 可把我們給害苦了啊。”
蘭心的銀子,被那婦人硬生生的又塞了回來。
“常家的,小姐給你的銀子,你收下便是。”萬寶路在蘭心的授意下,將銀子又塞了回去。
婦人看著銀子愣了好一會兒,有些難為情的憨笑著說道:“謝謝小姐,那我就不知羞的收下了,我們陪小姐一起等薑公子吧。”
婦人將銀子給其他的幾個婦人分了,每人拿了一小塊,陪著蘭心等了下來。
噠噠的馬蹄聲,自遠處隱約傳來,蘭心的目光忽然一亮,雙手局促的捏在了一起。
泥土四濺,矯健的黑馬,甩著馬尾,狂奔上了鎮口的青石板路。
薑尚一眼就看到了等候在那裡的蘭心,淡粉色裙,薄施粉黛的蘭心,像是曇花瞬間驚豔了薑尚的眼。
揚鞭打馬上前,薑尚翻身下馬的第一時間,就給蘭心一個大大的擁抱。
有人等候的感覺,讓薑尚的心裡不由的一片溫熱。
羞紅了臉,如晚照夕陽般嬌滴滴的蘭心,輕輕捶了捶薑尚的後背,在薑尚的耳邊說道:“這還有人呢,別亂動。”
“我那亂動了?我隻是抱抱我媳婦嘛。”薑尚笑哈哈的說道。
幾個婦人掩唇笑著,領著自家的孩子,乘著夕陽歸了家。
薑尚一口親在了蘭心的臉上,笑道:“現在沒人了吧?”
蘭心滿臉的羞澀,低眉順眼的掙扎出了薑尚的懷抱,快速的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邊的萬寶路。
萬寶路仰頭望天,眼中有莫名的憋屈,他怎麽就不能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