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和十四年梁國京城
明安閣,是屹立於京城繁華之地的一座三層小樓。當年太祖爺之女明安公主嫁給忠武候顧濟之後不久,便從一戶破落人家中國買下了這座小樓,並花了大價錢將其修得富麗堂皇。而今五世已去,明安閣數次翻修,更顯豪華氣派。這京中的富貴人家,若是能在明安閣用上一次飯,那回去便可以與家人朋友吹噓一陣。
明安閣天方院
天方院是這明安閣最有名的包廂,相傳當年太宗皇帝還是太子的時候,便常來這天方院與好友們吟詩作對,談論時政。也正因如此,這百年來天方院都是最冷清的包廂,平日這天方院雖一塵不染,卻少了一些生氣,隻有皇家來人,這天方院才能將其奢華展現出來。
“若非殿下宴請,恐怕我杜某這一生一世都沒有機會坐在這天方院”說話者頓了頓,舉起酒樽對坐在首席的大梁太子蕭益行了個禮,繼續說道:“殿下,這樽酒,杜某先飲為敬。”說罷,便將這樽酒喝了個乾乾淨淨。
蕭益抬起泛紅的臉哈哈大笑,笑完說道:“這麽大好的日子,怎能讓杜公子獨自飲酒,來來來,大家共飲,共飲。”
坐在下首的是尚未封王的三皇子蕭政,蕭政雖然年僅十五,卻已經是這京城中有名的紈絝子弟,今天若非他這二哥非要把他拖著來,他才不來這煙花柳巷之地……雖說他這大哥的好友們並不好女色,這場宴會除了斟酒添菜的侍女也沒有其他女人在場。
蕭政隨大流的舉起酒樽一飲而盡,然後又自顧自的夾起菜來,他和這些整天吟詩作對的勳貴子弟並沒什麽共同語言,就剛剛那個自稱飽學之士的恭遠伯家公子杜N,他就覺得是個沒半點能耐只會吟點酸詩的廢物。他現在想的隻是這以大哥以往喝醉酒之後的表現,等會定會做出一些敗壞皇家臉面的事情。若是被他們那庶出的大哥聽了去,指不定父皇責怪下來,又要乾些什麽勞心費神的事情。上次蕭政為了給洪勇侯家的小侯爺出頭把陳國公家的三公子給打的兩個月下不了床,為此還受了皇帝一頓訓斥,接下來又是禁閉又是抄書,若非他這同父同母的親哥相救,他還指不定要受什麽懲罰。
不過,蕭益犯錯和他蕭政犯錯可就是兩回事了,蕭政是個紈絝皇子,犯了錯無非受些罰,又有母后護著怎麽也出不了大問題。可太子是國家的臉面,未來的皇帝,要是做了什麽錯事,得被那幫大臣口誅筆伐到無顏面對列祖列宗不可。
蕭政雖說紈絝,但腦子卻是活絡,急忙對著蕭益的侍衛郭喬使了使眼色。看懂了蕭政眼色的郭喬小聲地跟蕭益說道:“殿下,您這喝的也不少了,差不多咱就得了吧”
蕭益聽到這話頓時有點掃興,這難得能從顧家手裡要到天方閣,這才喝了幾盅酒就要他停了,那還了得?不過蕭益也是個隨和之人,隻是跟郭喬擺了擺手,就繼續和他的詩友們喝了起來。
蕭政這下沒轍,隻能坐在座位上小口小口的抿酒,免得等下和他這大哥一起做出什麽丟進皇家臉面的事情。
沒過一刻,蕭益突然起身,隻說自己要如廁,便走出了包廂。蕭政本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卻沒曾想,不過過了幾分鍾時間,便有小廝急急忙忙回來稟報:“不好了,不好了,各位公子……”
這小廝話還沒說完,蕭政心裡一慌,來不及吃掉已經夾起的可口飯菜,便直愣愣的站起來,一邊說道:“二哥他怎麽了?”
那小廝似乎也有些急,
一急之下居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是一直在那哆哆嗦嗦的喊著:“那位爺,那位爺……” 這下蕭政心裡更急了,急忙搶在蕭益的各位好友之前走出了包廂,這才走出沒幾步,便看到蕭益正一隻手拉著一個漂亮少女的衣袖不放,另一隻手捂著少女的嘴巴,嘴裡還直說些不乾不淨猥瑣之言。趁著還沒人看到,蕭政連忙走過去要推開這位酒後亂來的太子殿下。可蕭政才把手搭到蕭益的手臂上,蕭益便突然使力。這下力讓蕭政猝不及防,一時之下居然和這位漂亮少女一起摔了下去,女孩驚的大叫,蕭政連忙將她護在懷裡不想讓她受傷。
緊接著那一聲尖銳的叫聲的,是一大聲“砰”的聲音,這下可就驚動了旁邊兩間包廂的人了,只見兩間包廂都有人出來看看怎麽回事。那少女也一下從蕭政懷裡鑽了出來,一邊哭一邊喊著:“流氓,流氓!”
這下蕭政懵了,自己好心救她怎麽自己還成了流氓了,不過轉念一想,自己流氓也就流氓吧,自己本就是紈絝皇子,總比太子成了流氓好吧。而這一聲流氓也把蕭益喊醒了,站在那竟不知所措起來。
“那人是誰啊,怎麽敢在明安閣鬧事?”旁邊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也有人問起重點問題
“這誰?你連這天字第一號公子哥政哥兒都不知道啊?”另一人瞅了瞅剛剛提問之人,繼續說道:“就這頂層三間包廂,聽聞宋王妃在地靈院裡同開了宴會,這怕不知道是哪家公爺侯爺家的閨秀。”
“啊?這還得了,那這事可有樂子看了”另一人聽到這些話語,湊過來樂呵呵地說道
而少女聽到旁人的聲音,更是哭得停不下來,竟有些泣不成聲了。
這時,一個女使裝束的女人走了出來,不緊不慢的說道:“行了行了,都別看戲了。王妃有請太子殿下和三皇子入屋敘舊,各位就散了吧。”
宋王是當今陛下的異母弟弟,但卻感情極好,宋王妃自然也很得聖心,宋王妃命令一下,圍觀的人群立馬散開了,也隨著這些人的散開,三皇子調戲大家閨秀一事在這散播開來。
翌日晌午清和宮
宮外,蕭政和蕭益已經站了有小半個時辰了。已經漸漸沉不住氣的蕭益先開口道:“三郎,我們這該怎麽辦,總不能讓那大郎看了笑話。”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不如,我把那長孫家的嫡女的娶了吧,娶做側妃...”
蕭益話還沒說完,就被蕭政頂了回來:“他長孫家可是公府,世代清流,能把嫡女嫁到二哥宮裡做小?再說,我已經把這事頂下來了,二哥又要把它接回去嗎?”
蕭益本就是知書達禮,性格隨和之人,聽到蕭政的回答,更加唉聲歎氣:“三郎,都是二哥害了你,哎。”
蕭政沒有再回蕭益的話,隻是內心盤算起來,等下父皇追究起來,自己會被怎麽懲罰,畢竟自己雖然皮,這十五年來雖然打過很多架做過很多錯事,但還從沒調戲過良家...少女。就從這小半個時辰的罰站就知道,這次天子氣得不輕。
半個時辰後
“陛下有請,二位殿下請進殿說話”當兩人已經在宮外站的生無可戀的時候,一個陰柔的聲音如同天籟之音飄進了二人的耳朵。兩人謝過這位小太監,如同脫兔一般跑進了清和宮。清和宮是蕭政和蕭益的母親曹皇后的寢宮,當今天子和曹皇后感情和睦,相敬如賓曹皇后也是與人為善,可就是對兩個兒子太過縱容,也正是因此,才讓蕭政變成這京城第一紈絝。
兩人才剛跨入殿內沒兩步,就聽到一聲威嚴的喊聲:“怎麽?這犯了錯還如此活潑,一個一個跳的跟兔子一樣歡?”沒錯,說話者正式當今天子,兩人的父親蕭煜。此時蕭煜正坐在鳳榻上,兩手搭在大腿上,聲音還有些顫抖。
“好了,陛下,別對孩子那麽嚴,陛下平時都教導皇子們寬仁,怎麽這下反倒嚴厲了”坐在天子身側的曹皇后立馬接了天子的話,不想天子過分責罵。以往這蕭家三郎犯錯,曹皇后總能找到話頭讓天子消氣,可這回曹皇后卻沒想到皇帝生了這麽大的氣, 氣到一向溫和有禮的天子都忍不住說了髒話。
“放屁,你知道這兩個孽障昨天幹了什麽嗎?”蕭煜甩開了正在幫他按肩的曹皇后,站了起來。而曹皇后似乎反應過來什麽:“還不趕緊跪下,你們兩個昨天做了什麽?”
“你別護著他們,你看你教出來的好東西。”蕭煜指了指跪下的蕭政,然後繼續說道:“這個孽子,連齊國公家的嫡女都敢調戲,還有什麽不敢做的?還有,身為太子,親兄弟犯下如此大錯居然不去阻攔而是在旁邊傻站,真是把皇家臉面都丟得一乾二淨。”
蕭政抬頭看了一眼天子,兩人不過對視了一眼,蕭政就被嚇得趴到地上:“都是兒臣的錯,求父皇責罰。”
蕭煜聽到蕭政的話,氣極反笑,直接蹲在了蕭煜面前,並緩緩說道:“哦?你要朕怎麽責罰你?跟以前一樣,抄幾遍聖賢經典就了事了?”
“好了好了,何必嚇唬孩子呢。陛下倒是說說,這事該怎麽解決吧。”曹皇后聽到蕭煜這般說辭,急忙出來打圓場。
“哼!”蕭煜自顧自的站起來,回到鳳榻處坐下,喝了一口曹皇后遞過來的茶,慢慢地說道:“成婚,你把那齊國公家的嫡女娶做王妃,我再好生安撫齊國公,這件事便這麽過去了,以後,你少給我惹是生非,再做出這些丟人現眼的事情!”說完,蕭煜還惡狠狠的瞪了一眼蕭政,雖然趴在地上的蕭政並沒看到這充滿恐怖氣息的一瞪,但蕭政還是從小到大第一次從溫和的父皇身上感受到為人君主的氣勢,這也足夠讓蕭政直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