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田掌櫃問另一個低著頭,覺得沒臉見人了的夥計。
那夥計訥訥不成言,他並沒什麽難言之隱的,只是看著別人偷拿,自己忍不住,也偷偷拿了,反正掌櫃的大半個月才查一回帳。
田掌櫃失望地看著三人。
視線落在最後一人身上,他張了張嘴,最終什麽也沒說。
潘家這小子什麽性子他很清楚,先前不過看在吳家的份上,一直忍耐著,這人平日裡慣會偷奸耍滑,這也就算了,被發現後,竟還如此趾高氣揚。
到底誰給他的勇氣?
田掌櫃視線再一次從三人身上看了一遍,當著大家夥兒的面,對三人說:“在你們進鋪子時,我便跟你們說過,在我的鋪子裡乾活,我不會虧待你們,我只有一個要求,便是要你們踏實肯乾。”
前面兩人滿面羞紅,不停地道歉,就差給掌櫃的跪下了。
田掌櫃看著第一個開口的夥計,歎道:“小賈,你家裡有困難,可以跟我說,我借你銀子可以,也能提前預支工錢,可你偏偏如此行事,實在讓我失望。”
“罷了。”田掌櫃朝三人擺手,“既然犯錯,我的鋪子時斷然不會再容得下你們的,今日你們便收拾收拾離開吧,我也不報官了,以往被你們帶回去的米也不追究了,希望你們能好自為之。”
旁邊看熱鬧的人再一次感歎田掌櫃的善心。
小賈與另一人頓時滿臉絕望,兩人齊齊上前,扯住田掌櫃衣袖,小賈哀求道:“掌櫃的,我再也不敢了,若是我沒了這活,一家五口都得餓死啊!”
田掌櫃雖同情,卻並不松口,“小賈,若是我今日原諒了你,那以後我鋪子裡的夥計都可以偷拿,這樣下去,我這鋪子也別想開下去了。”
田掌櫃是良善的生意人,卻也有做生意的底線。
小賈在鋪子裡幹了將近六年,對田掌櫃的性子再了解不過,他知道田掌櫃這是下了決心,想到家裡往後的日子,他終於沒忍住,大哭出聲,一邊哭一邊抽自己。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掌櫃的,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就一次,來世我做牛做馬報答你。”
另一人扶著小賈,也是一臉哀切。
潘大柱梗著的脖子慢慢縮回來,他左右看看,周圍盡是大家不屑的目光,田掌櫃眼底更是有不加掩飾的厭惡。
“掌櫃的,我可是吳老三介紹來的,你辭退了我,怎麽跟吳老三交代?”想到這個,潘大柱就有了底氣。
如今吳老三在鎮子上雖不是數一數二的人,但家業也不小了,田掌櫃想對上吳老三,還得掂量一下。
田掌櫃簡直要被氣笑了,他嘲諷地回了句,“既然你跟吳老三這麽要好,不如你就去他鋪子裡做事吧。”
能跟潘大柱玩得好,吳老三絕對不是什麽善茬,可跟潘大柱不同,這吳老三腦子活泛,有點小聰明,這兩人在一起,潘大柱就是個棒槌,吳老三指哪他打哪。
吳老三怎麽發財的,沒人比田掌櫃更清楚。
潘大柱眼神閃了閃。
在米鋪子裡做事,工錢不算少,可遠遠不如自己出來做點小生意,潘大柱不是不眼紅吳老三,他也跟吳老三提過要一起做,吳老三回回拒絕。
“我還是覺得米鋪好。”他跟吳老三的情分已經不如以前了,潘大柱聲音又低了兩分。
鋪子裡一共五個夥計,其他四個各有分工,就他哪裡有空往哪裡鑽,一日有大半日都在偷懶,
只有田掌櫃來的時候才裝模作樣忙活片刻,晚上回去他拿的大米還最多。 這麽好的活,他哪裡舍得放棄。
他是走吳老三的路子進來的,平日裡潘大柱又總愛在其他四人面前吹噓,還時不時威脅他們一番,四人也就這麽忍著。
“今日起,你就不是鋪子夥計了。”田掌櫃一句話也不願多說,“請你們現在就離開吧,我還要做生意。”
潘大柱真的有些慌了,他噗通一聲,跪在田掌櫃腳邊,抱住田掌櫃小腿,張嘴就嚎,“掌櫃的,我就今日偷拿了一次,真的,我發誓,求你讓我繼續再鋪子裡乾吧!”
撲哧——
潘大柱滿臉鼻涕眼淚,配上那張臉,實在一言難盡,人群中有人沒忍住,短促地笑了一聲。
這時,一個年輕些的男子高喊了一句,“田掌櫃,你家鋪子還要不要夥計?”
“對啊,你這一下少了三人,鋪子裡怕是忙不過來吧?我是北面張家村的人,我踏實能乾,不信掌櫃的可以去我村裡問問,我是絕對不會偷拿鋪子裡大米的,田掌櫃,要不,你就簽了我吧?”
不僅年輕力壯的自薦,就連年紀大些的也躍躍欲試,“掌櫃的,我會算帳,工錢可以商量。”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潘大柱越發恐慌,他抱緊田掌櫃的腿,一邊朝人群呵斥,“都給我滾開!誰敢跟我爭?”
人群最外層,方錚不著痕跡又退了兩步,他跟一個長相再普通不過的男子對視一眼,那男子頷首,隨即朝潘大柱喊了一聲,“呦,你以為你是誰啊?像你這種下三濫,別說人田掌櫃了,就是整個鎮子上所有鋪子,誰要你誰倒霉。”
“你是哪個小雜種?”潘大柱從來都覺得自己拳頭硬,沒人敢這麽當面罵過他,他起身,朝這人勾手,“你過來,老子今天非揍死你。”
那人不停朝後退,嘴裡卻不饒人,“你這人從根子上就是壞透的,在你村裡欺男霸女,偷雞摸狗,就因為你妹子跟村長一早勾搭在一起了,村民不敢伸張,只能受著,你以為在這鎮子上也隨你橫行?你眼裡還有沒有王法了?
“怎了?在這裡我就是王法,你是哪個龜孫子?有本事報上名來。”方大姑沒腦子,潘大柱一脈相承,潘大柱在小溪村橫行霸道,方大姑非但不生氣,反倒覺得自己兒子能乾,這也讓潘大柱越發的衝動無腦,此刻他完全忘了這不是小溪村的地界,三角眼一瞪,就朝男人衝來。
見此,男人掉頭就跑。
不遠處,白塔鎮子上最好的客雲來飯館二樓靠窗位置上,一個清秀的少年憤怒地拍下手中的筷子,指著潘大柱,吩咐身後站著的高個男子,“去,將人帶上來,我倒是想看看這鎮子上的王法到底長的什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