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來賓頓時面面相覷,有人心裡暗想,這對兩口子肯定都魔怔了。
由於島上無法為這麽多人提供午飯,所以大家不得不在中午來臨之前告別回去了。那艘搭載他們的漁船還靜靜地停靠在那個小碼頭上。
劉秀娟由於剛分娩沒幾天,還不能出戶經受海風的洗禮,所以只能在屋裡恭送她的親人們,其中包括自己年幼的女兒。
小英子好不容易見到媽媽一面,眼看還沒團聚多久就要被帶走了,豈肯置她與不顧?
“我!我要跟媽媽在一起!”
小英子為了不讓阿婆拉出去,拚命抓住媽媽的一隻手不放開。
劉秀娟頓時懵了,之前幾次跟女兒離別都是自己偷偷逃跑的,而現在卻是不得不生硬讓女兒跟自己分割,這恐怕是世間最殘忍的事情。她被女兒抓住的胳膊顫抖一下,最終沒有忍心甩開女兒。
王偉先見狀,內心如同刀絞,但他這時不得不在女兒面前唱個白臉,讓自己的阿媽先出去,再忍痛抱起女兒的幼小身體,用一個父親的力量活生生地把女兒從妻子的身上分割開——
小英子已經把嗓子哭啞了,只能無助地撲騰兩條小腿。
劉秀娟心裡一酸,剛要去丈夫手裡奪回女兒,卻不料驚動了躺在繈褓裡的兒子,頓時一陣嚎啕大哭。
已經退出房間的其他親友一聽屋裡哭聲頓天,其中的孩子阿婆心裡不忍,剛想再進屋安撫,但被另一個老太太拉住了胳膊,並向她無奈地搖搖頭。她一看是孩子的外婆,隻好含淚忍住。
王偉先終於把女兒抱出屋,並穿過屋外其他的親屬,大步向碼頭方向走去。
小英子依舊在無助地哭泣著,聽得令人心碎。王偉先強忍住淚水走向逐漸模糊的碼頭方向。
在屋裡,劉秀娟也沒有消停,懷著對女兒的不舍和無比的愧疚之心,抱著正在啼哭的嬰兒抽泣著,跟屋外越來越遠的女兒哭聲相呼應。
劉秀娟此時的心已經碎了,令她沒有料到的是,自己為了與丈夫休戚與共,就要犧牲母愛的親情,甚至是對於父母盡孝的責任都放棄了。不,她懷裡還有一個孩子,可是,這個新生兒到底能陪她多久呢?
王偉先親自把女兒抱到了漁船上,這才放下了已經哭不出聲的女兒。
小英子目前只剩下抽泣的份。
作為父親的王偉先盡然要在女兒這樣的狀態下跟她分別,心裡不禁百感交集,含淚蹲在女兒的跟前。
“英子,阿爸對不起你···你要聽阿婆和外婆的話···替阿爸好好孝敬她們···”
王偉先本想好好安慰女兒一番,但自己的去情緒卻失控。他同自己的妻子是同一種心情,太對不起女兒了,縱然有千言的安撫又豈能給一時的溫暖?可是,他無法讓女兒留在島上,因為不能給妻子帶來太多的負擔。
英子的阿婆和外婆都紛紛登船了,看到這種情景,一個個扼腕歎息。阿婆一看兒子也哭成一個淚人似的,心裡更是不忍,為了心疼兒子,主動上前為兒子解圍,一把把孫女抱起來,讓她與兒子分開。
“偉先,你快下船吧,英子就交給我好了。”
王偉先面對阿媽的體諒,心裡產生一絲慰藉,心懷感激地囑咐阿媽:“您要多保重身體,好好替我們照顧英子。”
英子的外婆過來搭腔:“偉先,英子由我們兩個老太婆管著,你還不放心呀?現在關鍵是我閨女呀,她現在還坐月子,還要自己管孩子,
又在那樣艱苦的條件下···” “阿媽!”王偉先趕緊表示:“請您和家裡的我阿爸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秀娟的。”
外婆含淚點點頭:“那就好,這丫頭為了你都把老師給辭了,你千萬不要辜負她呀。”
王偉先的雙眼又濕潤了。輕輕地點點頭:“我知道,保證不辜負她。”
阿婆因為抱著孫女,不方便近距離叮囑兒子,只能向他投去一幕深邃的目光,似乎是安撫兒子——你放心守島,英子由我呢。
王偉先則回以感激的眼神,在他當初做出守島的決定時,家裡所有的親人當中能夠支持他的也只有他的阿母。雖然她沒有什麽文化,但卻是一個深明大義的女人,懂得國事遠遠大於家事的道理。王偉先能夠做出守島的決定,是跟她的支持分不開的,包括後來兒媳婦跟隨兒子去守島,她同樣甘願照顧孫女來解兒子和兒媳婦的後顧之憂。如今,能夠令王偉先感到一絲欣慰的就是那股慈母的鼓勵眼神了。
王偉先站在碼頭上一直目送搭載親人的漁船逐漸遠去,並最終消失在天水之間。
他不禁仰天長出一口氣,心裡清楚,像今天這樣傷離別的場面還會在以後頻繁上演。他和妻子都渴望盡快適應這樣的氣氛,但又豈能輕易做到?別說是妻子,就連自己就在女兒無助的哭喊著離開時,他的心就像被剜去一樣的痛。如果要想對傷離別產生免疫,除非不見女兒,那恐怕會是比傷離別更殘忍的事情。其實,他和妻子距離女兒並不遙遠,但因為隔了一道不長不短的海峽,讓他們跟女兒觸不可及。
王偉先仰天長歎後,又眺望一下大海,內心渴望把所有的孤獨和思念都被滔滔的海水帶走,而給他帶來的就是兩個字——堅持。
‘堅持’雖然只是輕描淡寫的短短兩個字,但世間能做到的有幾個人呢?王偉先每天忙碌完島上例行任務後,都會依著島上瞭望台的護欄來眺望大海,願海水帶走自己的思念,為岸上的親人帶去祝福。
無論怎樣,他必須做到‘堅持’,要把自己的信念隨著逝去的時光而升華,要把眼前的茫茫天海之間當做自己的世界。
曾經滄海難為水,他懷著堅毅的心去接受時光的檢驗。然而,在接下來的歲月裡,他和妻子還要經受什麽考驗呢?
一晃三年過去了。
那個新生兒已經能走能爬了,並可以冒話了。
劉秀娟雖然照顧他很累,但孩子也給她和丈夫帶了一些生氣,讓這個孤島不再是單單的二人世間,而成為其樂融融的三口之家。王偉先給兒子起一個響亮的名字——志國,借此抒發自己的意願,那就是志在國家。而且,兒子的生日就是國慶的那一天。當然,岸上的女兒也偶爾來島,即便是短暫的時光,但卻是這家人最幸福的時刻。
這一天,一艘船正徐徐駛向蔚山島。
它不是平時送給養的漁船,而是一艘頗為氣派的遊艇。它從各個方面從普通的漁船相比都突出兩個字——豪華。
遊艇上總共有六個人,他們都是男人,除了兩名掌舵和導航的工作人員之外,其他四個男子都是一副休閑打扮。不過卻是三個人簇擁一個人。為首的男子更是身穿一身的名牌服飾,且頭戴遮陽的禮貌,鼻梁上掛著一副深度太陽鏡,把那雙眼睛緊緊遮擋起來,只能依靠臉上的表情肌來斷定他的喜怒哀樂。不過,從暴露在太陽鏡之外的部位上分析,他顯得一副春風得意。他挺立在甲板上,一手握著遊艇的護欄,一副紳士般的欣賞著海面的風景。
“老板,馬上就到蔚山島了。”
當他聽到一名隨從的提醒,那副深度鏡片立即聚焦在一點目標上。那就是逐漸被放大的蔚山島。
當島上的建築物都清晰可見的時候,他稍微回頭:“夥計們,都準備好了嗎?”
其中一名隨從畢恭畢敬地回答:“都準備好了。”
這個男子的表情肌上不禁展現出愜意的笑容。
再說島上王偉先已經注意到了海面上這艘遊艇,立即招呼妻子一下,然後攜帶望遠鏡登上高高的瞭望台。
劉秀娟得知海面上出現不速之客,也背著小志國爬上了遙望台。
妻子因為那艘遊艇是從對岸駛過來的,心裡並不緊張,而是充滿了好奇:“偉先,他們是誰?”
丈夫通過望遠鏡已經看清楚遊艇上的人物,於是回答:“看樣子他們很有社會地位,不僅船裝飾的漂亮,而且穿戴也不一般。但還無法斷定他們是哪方神聖。”
妻子愈加好奇,順手接過丈夫的望遠鏡一看,遊艇上那位紳士般的男子立即呈現在望遠鏡的焦點上。
“他們好像就奔著島來的,會不會是某位領導來島上視察的?”
丈夫瞥了妻子一眼:“你見過有這樣扮相的領導來島上視察嗎?”
“沒有。他要比那些視察過的領導氣派多了。就像是一個有錢的老板。”
丈夫“嗯”了一聲,“他看起來更像一個暴發戶。”
“是呀,我聽孩子外婆說,現在岸上的富裕戶越來越多了。”
丈夫的眼神眨了眨,便伸手把那台望遠鏡接管了。
這艘遊艇更加近了,而是就是衝這座孤島來的。遊艇上的氣派男子通過他的太陽鏡就清晰看到島上高高瞭望台上的那對夫妻了,於是高舉胳膊愜意地衝他倆擺動著,儼然就是一個老熟人。
丈夫看出了端倪,不由一皺眉頭:“這個人是誰?看起來有點眼熟呀。”
妻子當即肯定:“他一定跟咱們認識,否則就不會直接奔咱們來了。”
丈夫有些費解:“看他應該就是一個有錢人呀,怎麽會跟我認識呢?會不會是你的熟人?”
妻子搖搖頭:“怎麽可能?凡是我的熟人也都是你的熟人。 ”
“那你看出他是咱們的哪位熟人了?”
“他距離那麽遠,而且還帶著墨鏡,我哪裡看出來呢?”
丈夫深皺眉頭,不禁喃喃自語:“他到底是誰呢?來島上又有何目的?”
妻子趕緊提醒丈夫:“人家都快靠近碼頭了。你出於禮貌,也應該下去迎接一下吧?”
丈夫頓時醒悟,立即轉身下了瞭望台。
妻子也隨即跟下去,因為背上背著兒子,動作有些小心翼翼,並沒有跟上丈夫的步伐。
丈夫並不等妻子,一旦走下了瞭望台,便幾個箭步便邁到碼頭上。
遊艇也即將靠向碼頭,他與那個氣派男子只有咫尺之遙了,但他還沒看出對方是誰。
“喂,您們是幹什麽的?登島有何貴乾?”
氣派男子並沒有馬上回復他,而是等遊艇穩穩靠岸。
王偉先一副警覺的目光凝視著來者。
氣派男子精神抖擻地走到船舷,並一個箭步邁到了碼頭上,近距離與王偉先相對。
王偉先一看他的舉止並沒有敵意,也把緊張的情緒褪去,但滿臉充滿了迷茫。
“您到底是誰?”
氣派男子面對他的第二次質問,不由哈哈大笑:“王排長,您真是貴人多忘事呀。”
王偉先一聽對方這個久違的稱謂,一雙詫異的眼神怔怔地瞪著他,從對方的語音中,他聽到了一種熟悉的味道。
“您是?”
“您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