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娟思忖一下,才向這位具有前瞻性的大學生發出質疑:“海子,你說的這些能在島上實現嗎?”
“能,肯定能!當然,這需要時間,雖然科技不成問題了,但需要經濟的支持。所以說,一項科技成果要想迅速造福人類,是跟經濟發展緊密相連的。這裡不僅僅能收看電視,也能上網,還可以洗太陽能熱水澡,並且可以跟大陸上的任何電話用戶進行隨時連線通話。”
劉秀娟不禁向往:“如果我們這裡能像岸上的人家一樣就好了,但不知道要等到啥時候。”
王偉先顯得很激動:“不論多久,只要能等到那一天就好。”
程廣海淡然一笑:“目前大陸的經濟發展很快,幾乎是以兩位數增長呢。隨著科技的普及,我相信不遠的將來您們就會享受到科技帶給您們的高質量生活。”
王偉先則表現一副風輕雲淡:“我們已經習慣這樣的生活方式了,倒是希望後來的守島人能享受這樣的幸福。”
劉秀娟卻表示:“我希望這樣的生活早一點到來,這樣也能像我的以前同事那樣,隔著電腦的屏幕就可以跟千裡之外的朋友聊天了。”
午餐過後,程廣海被夫妻倆勸到客房裡休息。屋裡只剩下夫妻倆面對一桌的殘羹剩飯。
丈夫小聲勸道:“以後做飯時,就不要多放臘肉了,那一點好東西還是留給他慢慢吃吧。人家是富貴人家的孩子,不能像咱們這樣吃苦。”
妻子不由苦笑:“物質上的苦倒是沒啥,我擔心他耐不住寂寞呀。”
丈夫莞爾一笑:“島上又不止他一個人,還有咱們兩個人呢。他能寂寞到哪去?”
“唉,現在的年輕人的精神生活真是越來越豐富了,這可不是咱們當初能設想到的。我看他離不開網絡遊戲了,居然還帶來了筆記本電腦。假如讓脫離這些東西,他能忍受得了嗎?”
丈夫不以為然:“我看他決心蠻大的,又是一個男子漢,應該能承受一點苦頭。”
“但願吧,你是不是應該把這一情況向上級通報一下?”
丈夫一皺眉頭:“你擔心他登島是心懷不軌?”
妻子搖搖頭:“我倒是沒有這樣的考慮。假如他真有啥企圖的話,就不會選擇在台風快來臨的時候登島了。不過,及時通報島上的情況也是上級交待咱們的任務呀。”
丈夫思忖一下,覺得不該懈怠,便欣然同意:“好吧,你去要一下他的身份證。”
“不用了,我已經檢查過他的學生證了。”
丈夫“哦”了一聲,便站起身來去摘掛在牆上的步話機。
正在打開步話機的丈夫略有所思:“媳婦?”
“嗯?”
“如果真像海子所設想的那樣,將來這裡能安裝衛星電話了,這台步話機就該退役了。”
“是呀,可不知道等到猴年馬月才能等到那一天。”
呼拉!
就在這時,窗外突然傳進來一聲呼嘯,隨即整個房屋震動一下。
丈夫眼神一變:“不好!台風終於來了!”
妻子早已經習慣這樣的氛圍了,早已經不當回事了,但心裡卻有些擔憂:“不知道海子會不很緊張。”
“他肯定會緊張一些,就像咱倆當年第一次遭遇台風那樣。”
“那該怎麽辦?要不,你過去陪陪他?”
“那你怎辦?”
“唉,我早就習慣了,已經不用依靠你了。”妻子回想起以前台風光臨時的情景,不由緋紅了臉頰。
王偉先頂著颶風艱難地開門,不料,還沒等他往門外邁步,一個成年人的身子便從外面擠進來了。
夫妻倆定睛一看,正是驚慌失措的程廣海。
王偉先見狀,重新關閉了房門,並用一把鐵鎬倚靠住乒乓作響的門板。
劉秀娟一看之前意氣風發的程廣海變得一副落魄的模樣,不由驚愕道:“海子,你怎了?”
海子抬手往隔壁一指:“阿嬸···不好了···那間房子要被大風卷走···”
劉秀娟有點啼笑皆非,只能苦笑道:“房子是卷不走的。我們每年都修繕。你是沒經歷過,有點緊張罷了。”
程廣海面對她的解釋,依舊堅持:“我···我沒有危言聳聽···房蓋真要被大風掀起來了。”
王偉先已經妥善處理好房門,這時回頭面對他:“海子,先不說你住的那間房子,先看看我們的房子能否被大風卷走?”
程廣海稍微感受一下,臉色頓時煞白:“這間房子也很危險。天呀,外面的風力不止十二級吧?”
王偉先伸手攬住他的肩膀:“你不要慌,這只是你的錯覺。我們在島上生活十多年了,不知道經歷多次次台風,也不知道經歷多少次這樣的場面了。你慢慢適應一下就好了。”
劉秀娟一看他還驚魂未定,便一拉他的胳膊:“你先坐下來,喝口水定定神。”
程廣海的兩條腿早就軟了,順勢被劉秀娟按坐在了椅子上。這時的他額頭已經冒汗了。
劉秀娟趕緊為他倒一杯溫開水,並遞到他的跟前。
他接過去,向上一揚脖子,把那杯水一口氣灌下去,再把手裡的空杯子遞還給了女主人。
劉秀娟試探問道:“海子,你還要不要喝水?”
程廣海瞥了一下空杯子:“我想喝酒。您能給我倒一杯嗎?”
劉秀娟一蹙眉頭:“你剛吃過飯不久,為啥要喝酒呀?”
“我···我的心有點亂···想喝一杯提提神。”
王偉先不等妻子做出反應,便伸手從妻子手裡接過杯子,默默地走到一個落地櫃跟前。
劉秀娟清楚丈夫去倒酒了,不由無奈地搖頭。
王偉先很快把裝滿白酒的杯子端了回來,並在程廣海面前一遞:“喏,慢慢喝吧。”
程廣海接酒杯的手有些發抖,無法不讓滿滿的杯中酒溢出來一點。
王偉先這時為他打氣:“小夥子,把這杯酒喝了,你的膽量就壯了,就會對一切現象習以為常了。”
在精神上處在漩渦裡的程廣海果真喝了一大口,結果憋得咳個不停。
“慢點!”王偉先主動為他捶捶背。
劉秀娟搬過來一把矮凳子,徑直坐在了他的對面,開始展開一番心理攻勢——
“海子,看到你現在這樣,讓我想起了當年的我們。記得我們登島時經歷第一場台風,我比你現在都恐懼,還以為自己活不成了呢。當初我很可笑,居然跟他談論起如果這樣死了,算是為國捐軀嗎?唉,當時的心情恐慌極了,幸虧我們夫妻倆相互依靠也相互鼓勵,這才挺過這一劫。”
王偉先聽完了妻子的這一段,接著為他打氣:“你現在有我們兩口子做你的靠山,你有啥擔心的?你已經是一個大小夥子了,一定要振作起來。”
程廣海在夫妻倆輪流上陣的情況下,情緒慢慢平穩下來了。這時候,外面的風暴似乎累了,有減退的趨勢,整間房子也不在明顯晃動了。
王偉先趁機詢問:“你還覺得緊張嗎?”
程廣海終於放松下來,輕輕點頭:“還行。”
“哈哈,你慢慢適應了,就會習以為常了。”
程廣海苦笑道:“這真是太恐怖了,感覺這裡的一切都會被大風掀翻了一樣。”
劉秀娟呵呵笑道:“你跟我當初的感覺一樣。不過仔細想想,這世上再大的風暴也不能掀翻一座小島呀。別說是小島,就算是一塊礁石也辦不到。”
“阿嬸,可我的感覺自己不是在一座小島上,而是一條船上,隨時可能葬身海底。”
“那是你的錯覺,房子被刮得再厲害,其實並沒有搖晃。”
程廣海慢慢適應之後,不禁感慨:“別說是在小島上,就算是台風竄到大陸上去,還是令人感到恐怖。”
嘩啦——
說話間,外面又是一陣傾盆大雨。
程廣海已經在夫妻倆的房間裡呆了很久了,但並不想離開,便露出為難的表情:“外面下這麽大的雨,我也出不去呀。”
王偉先看出他還是有點心有余悸,便勸道:“你哪也別去了,就呆在這間屋子裡吧。”
程廣海心裡一動:“晚上怎麽辦?”
王偉先朝裡瞥了一眼已經坐在床裡的妻子,同時掃視一下那張大床,便建議:“你今晚也住在這裡。”
“這···方便嗎?”
“沒事,這一宿好湊合。”
王偉先的用意很明顯,在這位島上來客情緒不穩定的狀況下,只能暫時讓他棲身在自己和妻子的房間裡。
程廣海打量一下房間,發現只有一張床,不由撓了撓頭:“我晚上睡哪呀?”
王偉先伸手一指大床:“你跟我們一起睡在這張大床好了。”
“這個···合適嗎?”
劉秀娟趕緊表態:“這張床蠻大的,平時能容納我們一家四口人呢,現在隻加你一個沒問題。”
程廣海不再有任何異議,又把目光瞄向了窗外。
夫妻倆趁機交換一下眼神,在如此特殊情況下,他們都不能在意任何的小節了。
他們三人躲在房間裡,時間顯得很幽長,王偉先於是想找點話題:“海子?”
“嗯?”
“這個時候咱們啥也做不了,不如聊聊天吧?”
“哦,好呀。咱們聊點什麽?”
“你就聊一聊岸上的新鮮事吧,比如今年咱們國家發生哪些大事。”
“不知您想了解哪方面的大事?”
王偉先一怔,正不知該說啥,劉秀娟便插嘴道:“你講一講好消息。只要是好消息,無論哪方面的,我們都愛聽。”
王偉先心裡一動,趕緊附和:“對對對,你就講一講好消息。”
程廣海本來萎靡的精神頓時一振:“如果說今年全國最大的喜事,那就是澳門在年底回歸了。”
夫妻倆的眼神都很亢奮:“這確實是全國人民的大喜事!”
“何止是全國人民?這也是全球華人的大喜事。澳門回歸不僅僅是國家對它恢復了主權,也一掃百年的恥辱。”
王偉先也不禁感慨:“是呀,在前年香港回歸的時候,我就無比的激動,感覺咱們的祖國正日趨強大。凡是屬於我們中國人的土地,一寸都不能丟,同時也激勵自己守島的決心。”
劉秀娟的眼神裡則閃爍著激動的淚花:“這也是我當初舍棄一切來陪你守島的初衷。我為自己肩上所擔負的責任感和使命感而感到無比的驕傲。”
程廣海望一眼王偉先,又打量一下劉秀娟,眼神裡充滿了崇敬之情。
當天晚上,窗外的風雨還在肆虐,已經被台風折騰得‘精疲力盡’的程廣海被安排睡在大床的一側,王偉先則緊貼著他躺下來,劉秀娟則獨享另一側。他們都沒有脫任何衣服,劉秀娟還特意蓋上一條薄被。
程廣海已經沒有任何精力了,慢慢睡著了,另一側的劉秀娟則是安然入睡,只剩下中間的王偉先還瞪著眼睛望著屋頂。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並沒有熄滅那盞煤油燈,心裡卻七上八下思考著。
不知什麽時候,他的胳膊被人一推,立即睜開眼睛。這時發現窗外已經射進了日光,原來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推他的是劉秀娟,躲在被窩裡的她低聲問道:“你怎還睡呢?”
“哦,我昨晚睡得晚,所以···”
“你該不該出去看一看?”
丈夫還清晰聽到窗外的風雨交加, 不由好奇道:“這麽大的雨,我出去看啥?”
“看一看海子呀。”
丈夫聽妻子這麽一說,這才想起自己身體另一側還睡一個外來客,等扭頭一看,那一側已經空了。
“媳婦,他啥時出去的?”
“就在剛才。他把屋裡的那把傘拿走了。”
丈夫很是蹊蹺:“他對這種天氣不是很恐懼嗎?怎一個人敢出去了?”
妻子一聲苦笑:“我看他是被內急憋的,感覺在那邊騷動很久了,不得不出去方便了。”
“哦,那我出去看一看吧?”
“嗯,我也是這個意思。擔心他在外面有一個閃失。”
丈夫立即翻身下床,先提上鞋子,然後操起一件事先準備還的雨衣披在身上,隨後開門出去。
由於外面的風小了,不再強有力的撞門,讓他從容把門帶上了。
妻子則繼續躲在被窩裡沒有起床,但她的腦海裡卻翻了鍋,在這樣特殊的一段時期,島上多了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無法安分的男人,這無疑影響了她和丈夫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