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娟感覺這個男人有要犯情緒了,趕緊示意:“咱們快吃吧,飯菜都快涼了。”
男子平靜一下紊亂的情緒,不由四顧:“沒有酒嗎?”
王偉先好奇道:“你想喝酒?”
男子點點頭:“嗯,心裡有些不好受,很想喝一口。”
劉秀娟跟丈夫交換一下眼光後,便起身走向一個高高的坐地櫃,並從裡面摸出一瓶白酒,再返回飯桌前,放在那個人的跟前:“你自己倒吧,能喝多少就倒多少。”
男子試探的目光盯著王偉先:“兄弟不喝一點嗎?”
王偉先搖搖頭:“我平時很少喝酒。”
“難道工作不允許嗎?”
“是的,我擔心喝酒誤事。”
男子試探道:“今晚能破破例,陪我喝一點可以嗎?”
劉秀娟不等丈夫回答,搶先表示:“不行,他還吃藥呢。”
男子顯得很掃興:“哦,既然是這樣,那就算了。”
王偉先心裡一動:“要不讓我的愛人陪你喝一點吧?”
男子不禁把目光投向靚麗的女主人:“妹子會喝酒?”
劉秀娟的臉頰有些發燒,很羞澀地道一句:“只能喝那麽一點點,還是算了吧。”
男子顯得很激動:“我今晚必須要敬你一杯酒,感謝你對我的照顧,也感謝你倆對我的救命之恩。”
劉秀娟還想推辭,卻被丈夫製止:“媳婦,你就跟這位大哥喝一點嘛,別辜負了人家的盛情。”
妻子隱約感覺丈夫在暗中提示自己,隻好接受了男子給她倒酒。他們沒有酒杯,直接把白酒倒入空碗裡。
妻子感覺男子倒酒比較多,心裡有些慌亂,下意識瞥了丈夫一眼。
丈夫卻回以她一幕鼓勵的目光。她隻好硬著頭皮接招了。
酒果然是一種亢奮劑,令一向憂鬱且沉默寡言的男子變得像話嘮了,跟夫妻倆侃侃而談。
王偉先趁機詢問起他個人情況——
“我們還不清楚你貴姓高名呢,能否透露一下嗎?”
男子爽朗一笑:“這又不是啥隱私,當然可以告訴你們。”
“哦,你叫什麽?”
男子的表情凝滯了一下,才道出一個名字:“楊萬慶!”
劉秀娟的臉頰已經紅暈了,不由道一句:“哦,以後就叫你‘楊大哥’好了。”
男子對這位島上女主人很是敬慕,在諾諾連聲的同時,一副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王偉先隨即又問起了他個人情況,最終得到的答案是他的父母都已經病故,親人中只剩下一個姐姐,當然他也有一個獨立的家庭,一個妻子和一個女兒。
王偉先趁機以他的家人做文章,勸他要珍惜家庭,好好善待自己。
這位叫楊萬慶的男子眼眶裡再也藏不住激動的淚水。
劉秀娟一看對方還是觸到傷情往事了,便向丈夫使一個眼色。
丈夫明白妻子不讓自己問下去,便隻好停下來,頻頻讓酒讓菜。
楊萬慶一看夫妻倆不再問自己了,便反倒打聽起他倆的家庭情況了。
劉秀娟一邊與他對飲,一邊把家裡一對兒女的情況講給他聽。
楊萬慶一聽他倆為了守島,只能把兒女寄養在岸上的阿婆家,不由好奇道:“難道你倆不想孩子嗎?”
結果,他的話觸到了夫妻倆的傷心事,丈夫黯然垂下了頭,妻子則控制不住眼淚了。
楊萬慶明白他倆的心結,也不禁愕然歎息,
隨即好奇道:“難道你們夫妻是因為生活所迫嗎?” 王偉先感覺自己和妻子就像遭到了羞辱一樣,眉頭不禁抖動一下,給出了一個響亮的回答:“你錯了。我和我的愛人並不是為了錢,因為組織給我們的工資並不高,跟岸上那些借改革開放春風富裕起來的鄉親們相比,簡直是微不足道的。”
楊萬慶更加不解了:“那你倆是圖個啥呀?”
王偉先關於這個問題已經回答很多人了,對於他的質疑簡直有點不屑了,便把話語權交到妻子手上:“媳婦,你跟這位楊大哥解釋一下吧。”
楊萬慶不等劉秀娟搭腔,便把殷切的目光投遞過去。
劉秀娟一看丈夫懶得跟人家搭訕了,就知道他因為沒有問出個子醜寅卯而泄氣了。
她不得不鄭重告訴對方:“楊大哥,我們兩口子守島不為名也不為利,而是因為國家的囑托而盡一份公民的義務。”
“國家的囑托?”楊萬慶覺得這個女子起得‘調’有些高了,不由瞠目結舌。
劉秀娟乾脆就把當初那位老革命劉部長囑托丈夫守島的事情詳細向對方講述一遍。
楊萬慶不禁動容,眼神裡有對那位老革命的敬仰之情也有對眼前這對夫妻的欽佩之意。
他突然重重歎一口氣:“可惜!”
對面的夫妻同時一愣,驚疑的眼神盯著他。
他趕緊做出解釋:“可惜當初守島的不是我。”
王偉先終於忍不住內心的好奇:“你為啥這樣想?”
他解釋道:“假如由我來守島,就不會出現那麽多不如意的事情了。”
王偉先覺得對方有點看輕守島的艱苦,便提醒他:“守島可不像你想象中那麽簡單呀,這其中要承受很多的。”
他顯得不以為然:“我雖然在島上呆不到一天時間,已經看到這裡有一種與世隔絕般的淒苦。不過,我倒是不擔心這個,可以隨遇而安呆下去。”
王偉先簡直有點不信:“你真能耐得住寂寞?”
“寂寞?”他淒然一笑:“寂寞未必是壞事。對我來說,寂寞就是生活中最忠實的伴侶,如果真能享受到了寂寞,也就遠離那些是是非非的紛爭了。”
王偉先對於他的這番論調簡直無語,沉默一會,才道了一句:“對於在外面大千世界過的不如意的人,還不如找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過點清閑的日子呢。”
劉秀娟並不跟他辯解,心裡卻有;另一種想法,等到這位楊大哥在這裡呆上幾天,就知道寂寞是啥滋味了。
楊萬慶並沒有停止自己的問題,趁他們夫妻二人沉默,又繼續打探:“這裡距離陸地那麽遠,假如發現緊急情況,該怎向那邊匯報呢?”
劉秀娟不假思索地指了指掛在左邊牆上的那個皮包:“喏,我們就用那台步話機聯系上級組織。”
楊萬慶順著她的手指回望一眼,便“哦”了一聲,並默默點頭。
劉秀娟擔心對方不明白,便主動介紹起步話機的功能。
楊萬慶聽了幾句,便含笑打斷:“妹子不必說了,我懂步話機,也會用它。”
劉秀娟很是好奇:“難道你也當過民兵嗎?”
楊萬慶一副黯然的語氣:“我沒當過民兵,但當過真正的軍人。”
王偉先忍不住發出驚呼:“難道你當過兵?”
楊萬慶發出一聲苦笑:“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歷史。”
王偉先愕然瞪大了眼睛,對於參過軍的人來說,部隊那段生活應該是一段值得一生銘記的光榮經歷,可在這個人嘴裡為啥會是這樣的說辭呢??
劉秀娟忍不住問道:“楊大哥在部隊的日子不開心嗎?”
楊萬慶輕輕搖頭:“那倒沒有,但就因為我當這個兵讓我的家庭遭受那麽多的不幸···”
劉秀娟還想提問,當發覺對方的語音就快哽咽了,隻好忍耐下來。
飯桌上又出現暫時的平靜。
此刻,楊萬慶對面的夫妻倆同時猜想,這個男人的家庭肯定遭受一場不尋常的災難。否則,他的臉上也不會始終掛著憂鬱。
晚飯終於結束了,楊萬慶為了不打擾夫妻倆的二人世界,趕緊道了一聲“晚安”,便退出了他倆的房間。
夫妻倆相視一眼,都陷入了沉默。
在入睡前,妻子才輕聲講道:“楊大哥的經歷肯定非常坎坷,否則就不會產生厭世的念頭。”
丈夫也不禁沉吟道:“假如他真有一段不幸的經歷,難道還有心情炒股嗎?真是令人費解。”
妻子心頭一震:“難道你認為他的話不可信?”
丈夫並不含糊:“值得推敲。”
妻子把小嘴一撇:“你不會認為他會對咱們不利吧?”
丈夫頓時一個激靈,趕緊挪動那張方桌,直至把它頂在門上。
妻子詫異地望著他:“你這是做什麽?”
丈夫淡淡地回答:“不做什麽,隻想為這扇門加一道保險。”
妻子不滿地瞪了丈夫一眼,立即倒頭便睡。
丈夫卻因為島上多了一個不速之客而睡不踏實。他的腦海裡一直回顧跟那個人接觸的前前後後,憑印象總感覺對方有哪點不對,可又找不對明顯的破綻。他想出去偷偷偵查一下對方的情況,但因為用方桌頂住了門,已經擋住了自己的出路,為了減少麻煩,隻好作罷。
這一夜,他無法踏實入睡,對外面一直提心吊膽,就好像過去承受台風一樣。
漸漸地,他的意識慢慢模糊了······
突然,一股冷颼颼的旋風從他的頭頂掠過——
他的頭皮頓時乍起來, 猛一睜開眼睛,發現那扇被方桌頂住的房門竟然大開,一股陰森的氣流驚悚地侵入——
他頓時不寒而栗,掙扎坐起來了,任由整個身體戰栗不止。
此刻,他需要有人跟他面對,下意識低頭掃一眼妻子。她好像對周圍發生狀況渾然不知,還在酣然入睡。
“媳婦,快起來!”
他的一隻發抖的手拚命搖動妻子的一條大腿。
妻子無動於衷,就像死掉了一樣。
“你怎麽了?快醒醒!”
他情急之下,只能拚命試圖喚醒妻子。
嘿嘿嘿——
一陣滲人的冷笑從門外傳來,讓整個房間都為之震撼。
他停止了搖動妻子,衝著房門口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一個身披兜風,頭戴鬥笠的幽靈從門口出現,並一步步邁進房間,徑直奔向這張大床。
他心裡驚懼極了,下意識地想逃,可惜身子根本不受自己支配,就像斷線的木偶一樣,完全癱瘓在那裡,整個身軀只有不受大腦控制的顫抖。
那個幽靈很快到達他的跟前,鬥笠露出一雙陰森的眼神藐視了他一下,便俯身去扳動睡得像死人一樣的妻子。
妻子的身軀迅速被翻動起來,很快被幽靈扛在了肩上。
他頓時明白了,幽靈的目標就是妻子,想要把妻子從自己眼皮底下掠走。
“快放下我的媳婦!”
他情急之下,不知從哪生來的勇氣,厲聲何止那個幽靈。
幽靈已經轉身,這時又回過頭,並緩緩摘下頭上的鬥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