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神話版明末
“聞香教不可小覷。”
新任兵備副使馮師孔抵達西山腳下,他一襲天藍錦緞填蠶絲披風罩在肩上,自不懼初冬這點寒冷。
他面前確如捕快所說,那凶犯連人帶馬消失不見,只有十幾步馬蹄西去的蹄印,細細觀察可見馬蹄踐踏揚起的雪花,就是不見馬蹄折返、改道的痕跡。
馮師孔感慨一聲就對身邊的幕僚、學生、子侄合起來六個人說:“僅在山東、河南、北直隸三地,聞香教就設立快馬窺探中外隱秘,警訊要聞朝發夕至可傳三四百裡外,不遜色朝廷驛站。”
“這石太白是一方渠帥,本就該警惕異常,今卻橫遭不測,實在是讓老夫想不明白。”
他撫須沉吟,苦思冥想就是找不到刺殺石太白的凶手嫌疑者。
至於眼前這點靈異景象,雖想不明白,歸類於僧道故作神奇的隱秘手段即可。
單論石太白在真定府的仇敵,還真有許多,可絕大多數都是體面人家,犯不著為了點錢財刺殺石太白。
說石太白是一方渠帥,可多多少少又有些不上台面,為真定世家輕鄙不待見。只是這人背後站著聞香教,手下也有許多信眾,更網羅了一批亡命江湖的粗漢,就如一隻養不熟的狼,隔三差五喂一些吃的,別讓他餓瘋了亂咬人就行了。
這樣的人物自然有許多仇人,可當時能忍住,何至於到石太白站穩腳跟,行事手段趨於平穩的現在再下毒手?
偏偏還是自己赴任兵備副使將要路過的石家莊裡動手?
這豈不是在挑釁自己?
這其中必然有什麽誤會,殺石太白的人絕無招惹自己的意思……自己也是昨日一早得到的調令,匆匆就帶著心腹隨從前往倒馬關上任。知道自己升官的赴任的,也就府城的大小官佐、士紳之家罷了。
所以不是這些人下手,那誰還有能力派遣那樣雄壯勇悍的壯士當街刺殺石太白,還割走人頭?
當街殺人不難,難的是重重保護之下,一舉格殺還要割下頭,並殺出重圍。
古之典韋,大抵如是。
這樣的豪傑人物,豈會給庸俗之人效力?
真定府內,何時有了這樣的豪強人物?
馮師孔深入推測,將府城各家一一排除,他的學生、幕僚、子侄也都提出意見,大多都在他意料之中,並無新奇、中肯見解。
身為半個東林人,有許多知名東林人做朋友,馮師孔升官速度今年特別快。
原本只是從五品刑部員外郎,一年內升遷正五品郎中,又遷正四品真定知府,時隔半年又轉省三司之一的按察使司副使。雖還是四品,但下一步就能突破到從三品,做一省參政。
參政之後是按察使司正三品正使、從二品布政使司布政使、副都禦史、侍郎、尚書,他距離尚書還剩下五步;熊文燦官居布政使,還差三步,運氣好三五年升到尚書,遲一些就得十多年。
皇明二百五十年,自有成熟的升官體制。
馮師孔就任真定府就半年,他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轄內有這麽一號能驅使這等雄壯豪傑甘心賣命的勢力。
抓不到凶手,丟臉事小,按現在這樣非正常的升官速度,他早就不要臉了,連命都不要了。
東林人若是被打倒,他不管在地方上做的多好,也難逃秋後算帳被一棍打翻。
只要東林朋友還執掌朝堂,自己就算丟官,早晚也能卷土重來。
天下的田產是有限的,官位更是有限的。
自己一年三升遷,這擋了多少人的正常升遷渠道?
還不是自己一個人,而是好多與自己類似的人這樣非正常速度升官……那些被擠佔正常升官渠道的官員,又該怎麽想?
馮師孔頗有遠慮,在西山前沉思良久,依舊毫無頭緒。
有這樣壯士效死的豪強,勢必是一方雄傑。
若能引為臂助,今後朝中有個風吹草動,最不濟也能有些手段應對。
至於那個石太白被殺一事,人都被殺了,聞香教有什麽反應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左右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多思無用。
想到如此,馮師孔眉頭一擰,喚人牽來馬翻身而上,一拉韁繩輕踹馬腹,就往西山去了。
西山也有小路貫通井陘道,路口設有關口,有一哨駐軍。
他落腳這處關口,詢問駐軍周圍豪傑人物。
把守這裡的千戶想不明白,也老實回答:“回馮副使,遠近山裡豪傑有龍虎豹七頭狼說法,龍是橫山趙應龍,刀槍棍棒打遍十裡八鄉無敵手;虎是徑山李虎頭,最善滾地刀,就跟下山猛虎似得,無人能抵;豹是龍泉山劉天豹,最是剽捷善走,入山就如飛豹入林無處可尋,有一手百步穿楊的神射術。”
馮師孔聽過趙應龍、劉天豹的名字,正要詢問那位李虎頭何許人物時,這千戶就笑說:“可惜前幾日李虎頭受雇於威州鎮遊家,跟人爭鬥被殺,這虎就算是沒了。還有七頭狼,都是僅次於龍虎豹的好漢,其中尤以大寨山常家三兄弟最為厲害,再次是黑山張家兄弟,最後是青龍山下右屯的段家兄弟。聽說段家老二在山裡遇到大野豬,被追斷了腿……職下以為段家兄弟將除名七狼之列。”
龍虎豹都是好稱呼,馮師孔不解詢問:“為何要稱呼這三家兄弟為狼?”
“回馮副使,這三家兄弟向來團結,行事凶頑悍不畏死,又皆家貧,就如冬日饑腸轆轆的餓狼最為凶厲。”
千戶說著斂笑:“比這三家兄弟能打的人也有好幾家,大多是本份、體面人家,不屑於耍勇鬥狠喋血度日。”
馮師孔聽著緩緩點頭認可這番有言論,民間不是沒有壯士,而是壯士大多有體面、富足的生活,不屑於從軍為國賣命。
這種人物朝廷尚且不好驅使,就別說是民間的豪強。
所以那些富庶人家的勇壯之人已被馮師孔排除,只有七狼這樣貧戶出身,以耍勇鬥狠為生,樂於械鬥的窮困壯士才容易受人驅使。
當街殺死石太白的人不是七狼中人,也該是與七狼類似的人物。
心中縮小排查范圍後, 馮師孔又問:“遠近可有最新出名的壯士?”
千戶皺眉回憶,說:“倒是有一人,職下也是聽大寨山民說起過的。說土門村有叫周奉武的少年,得村中退伍老軍教授拳腳功夫,還懂編訓民勇的章法。這少年人具體武技如何也無人做見證,教授他武技的老軍早年被遠近軍民稱呼為血衣趙二郎。據說這人曾在延綏鎮效力充當夜不收,曾一人挑殺韃虜十二騎。只是後來在軍中犯了事,讓一百軍棍打成了廢人。”
千戶說著搖頭歎息,頗為遺憾的模樣。
馮師孔不動聲色揮退這千戶,對幕僚說:“雖無人證見過凶犯面目,但凶犯體型粗壯健碩十分好認,應不是少年。就以體型、家貧、勇悍為要,移書周圍各縣檢索疑犯。此案未明之前,凡嫌疑之人近期內不能遠離本貫,否則以畏罪潛逃懲處,罪其父兄、相鄰包庇、窩藏之罪。”
他還未正式抵達倒馬關上任,真定知府的官印又留在了府城……現在這封信自然不蓋官印,可各地知縣哪個敢拒絕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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