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曹木匠家,周家三兄弟走在街道上。
街道三岔口處,轉而向東走去,擺攤義診的范長生就看了周家兄弟背影,不多時曹木匠和幾個人趕來匯報。
遠近各有兩隻烏鴉盯著范長生,一只是隨曹木匠趕來的,就落到了遠處。
還有一只花貓懶洋洋趴臥在范長生背後的屋簷上,輕輕打著呼,仿佛睡著了。
“倒是有情義的少年,那張宗柔也算有眼光,知道拉攏培養這等豪傑為心腹。”
范長生細細計較,做出指示:“給張宗柔提升一格待遇,他只要舉抱犢寨入教,我授他本壇長老。”
此時,張家會客廳堂,張地主神情疲憊癱坐在太師椅上:“你我可是親表兄弟,何苦如此害我?”
他面前,青龍寨的李秀才披麻戴孝,雙膝跪在地:“該說的都已說了,我家已無退路,反正事敗我家跑不了幾個。待朝廷牽連下來,哥哥這裡也落不得好。還不如早早入教,你我兄弟共襄盛舉,一起發財。”
“這事關聯太大,你也趕路幸苦,先緩緩,你走之前給你一個答覆。”
“哥,趕天黑還得到縣城去,你也不要想太多,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否則……唉。”
李秀才見張地主閉目不語,也知自己拉人下水做的過分,起身離去。
待李秀才走遠了,張地主睜開眼,站起來搓搓臉,走向書房,輕咳兩聲:“玄梟賢弟?玄梟賢弟可在?”
頭頂隔層有爪子與木板摩擦聲,張玄梟展翅撲扇,穩穩落在筆架。
張地主拱手,語態從容:“待愚兄手書一封,有勞玄梟賢弟奔波一趟。”
他研墨,捉筆書寫,張玄梟低頭看著一枚枚字落在白紙上,眼神認真,似有學習之意。
送走張玄梟,張地主端茶小飲,閉目沉思,分析可能的對策。
聞香教已處於最後的瘋狂期,為積蓄實力,幾乎沒有不敢乾的。
硬抗?報官?
抱歉,官府目前是綏靖地方、姑息養奸拖延時間。
聞香教一日不反,官府一日就不敢依法打壓。
明知是爛瘡,也只能聽之任之,先要把遼東這個噴血的傷口止血才能處理其他。
不多時,張玄梟撲扇翅膀落在張地主面前的椅子靠背上,張地主拱拱手親切呼喊一聲玄梟賢弟,才從玄梟爪子上解下信筒,倒出回信,雙手鋪開就見寫著:“范長生一系與聞香主流相左,意在乘火打劫。他欲虎吞三縣,我等將計就計,借雞下蛋。今後之事無非李代桃僵,鳩佔鵲巢。”
張地主見回信上的標點符號,不由輕輕點頭,將回信撕成碎末才罷休。
夜,范長生來到抱犢寨,與張地主秉燭夜談。
范長生準備充分,鋪開製好的地圖,上面標注了三縣大傳頭級別片區,獲鹿縣如今有四片,井陘縣有三片,平定縣也是三片。
十片教區各有名字,獲鹿縣有縣北片區、縣南橫山片區,縣中片區,以及土門關西這土西片區;井陘就簡單分為北山片區、南山片區,縣城片區;平定縣是娘子關東的關東片區、縣城片區、縣外片區。
這十大片區,油水最足的是獲鹿土西片區、井陘南山片區。
奪取、佔據任何一個片區,就有充裕的財力壓製三縣。最難的就是井陘南山片區,這裡就是井陘礦場集中地,是京中勳戚撕破臉爭鬥的重災區。
“張公姻親多在井陘北山一帶,范某想請托張公以長老之身兼領北山傳揚聖教之重任。
此處關系重大,一旦山東有變,我等進據南山礦場,鼓動礦徒,可得三五千雄壯之兵。手握如此雄兵,才有資格與官府談論招安之事。否則以官吏貪酷本性,勢必對我等趕盡殺絕,要拿我等頭顱做其進身之階。” 張地主先問:“壇主,青龍寨李家是我至親,不知青龍寨歸土西,還是歸北山管理?”
“凡三山五寨之內的村落,皆歸土西大傳頭治理。青龍寨是五寨之一,自然歸曹大傳管理。不過青龍寨距離土門遙遠,往來不易,可暫時撥給張公落腳。待張公統合北山後,青龍寨該送歸土西節製。”
范長生抬手最後在平定縣輕點:“張公,你我乃是鄉黨,而我這一脈並無大才能堪獨當一面之重任。實不相瞞,待招安後,我有意請張公擔任平定香主。”
張地主沉默片刻,長籲一聲:“壇主,我兒若科舉有望,還請寬恕一二。若是科舉無望,能承我衣缽,那張某自會為聖教大業效死。”
“張公寬心,范某素來敬重張公,願執弟禮相侍,還望張兄不棄。”
“壇主這哪裡話,某不過承父祖遺澤罷了,哪裡比得上壇主承前啟後開拓基業?”
“張兄莫要見外,兄之家傳,弟仰慕已久,奈何年歲已高,再求學難有寸進……若張兄不棄,弟有子侄三人駑鈍頑劣,想托付在張兄名下,代為管教。”
范長生說著拱手:“此弟之誠心也,還望張兄不棄。”
張地主急忙伸手攙起:“既如此,那張某就先試上一試。”
淮陰廟神域中,周七雙手負在背後仰頭看著抱犢寨,可以清晰看到抱犢寨南寨門上站立五名白衣神兵,兩側石崖邊上還有白衣神兵往來巡視,封鎖嚴實。
陸續有烏鴉力士、貓力士進入神域分別向孫元儉、崔效良陳述今日觀察的情報,這些力士才提拔不久,雖然辦事認真, 但往往不能準確、流利描述事情,還需要孫元儉、崔效良幫著提醒、梳理信息脈絡。
大約要等一個時辰,才能總結好白日的各處訊息。
周七靜靜等候,突然公豹張希孟妖神進入神域,匍匐跪拜在周七身後:“主公,臣下在世親妹新死,求主公點撥冥宅。”
“好,只要在我轄區之內。”
又不是為難的事情,就聽張希孟又說:“主公,聞香教逼迫上門,氣死臣下妹夫,還不到兩日,臣下親妹鬱鬱而亡,今又算計臣下之家。此仇,不知何時能報?”
“你大可安心,過年前,該清債會清乾淨。”
周七轉身:“還有何事?”
察覺態度不善,張希孟豹頭貼在地上:“臣下一時急切打擾了主公清淨,臣下有罪。”
“我讓你去谷外捕抓豹群,不是讓你走親串門的。明夜抓不來一頭豹子,我換人來辦這事。”
“臣下知罪,臣下這就去抓!”
張希孟身軀顫抖,也不知是真怕,還是偽裝,見周七不言語,張希孟緩緩後退,後退七八步才抬起頭來,轉身離去。
高志靜旁觀,微微搖頭,這頭豹子不知珍惜機緣,也不知能走到哪一步。
周七回頭看到滿樹絢爛梨花下,自己六姐無所事事,就囑咐高志靜:“你搜尋遠近有才情的女鬼,不管是教授琴棋書畫,還是刺繡珠算,但凡一技之長能讓我姐消遣時間即可。”
“是,臣下領命。”
高志靜聲音透著喜悅,做好這件事情,今後自己犯錯了,也有人能幫著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