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後,三兄弟就領著寨裡少年返回,大多都采買了一些物資。
“舅舅家手頭也緊,大哥這段時間又當掌櫃還兼著擦洗桌椅的事情,還得抽空給八郎謄抄書冊,也怪難為他。估計今天咱們和舅舅談借錢的事,八九也不會有啥結果,平白惡了今日營造的氣氛。”
抱犢寨西南石崖邊上,周二郎坐在崖上,兩腿垂在百丈石崖峭壁上,手裡抓一枚脆梨:“這錢還得另想辦法。”
這錢不能偷不能搶,但凡是來路不明的錢,眼前使用都會引來很大的麻煩。
更不能和張地主借錢,這錢好借,不好還。
五郎懷抱小獵犬,目光落在土門村中賭館、娼館:“七郎,你能不能從神人那裡學一學能來錢的神符,比如豹子神符。弄三五張豹子神符,咱兄弟去賭館搖上幾盅豹子,三五兩銀子進去,出來怎麽也能有二三百兩。”
周七嘴角抽抽:“五哥,真弄來這豹子神符,惹來的麻煩決然不小,可比挖出那筆香油錢還麻煩。”
“總不能這樣瞻前顧後,咱在山谷裡一躲,誰敢來招惹咱兄弟?”
五郎抬手摸著下巴,眼睛眯著:“七郎,論手段咱兄弟憑那幾頭豹子足以佔山為王,何必這樣藏頭露尾?”
“五哥,佔山為王一時痛快,可沒啥好下場。”
周七也坐在石崖邊,側頭去看:“二哥,你說曹木匠有幾成把握上鉤?”
“不找回范先生的帳簿、筆記,曹木匠就沒法交待。這東西不能見官,見了官曹家上下都得陪葬。估計這兩天曹木匠就會收攏人手,到時候咱再去找他,他肯定會帶許多人來乾活。”
周二郎咬一口梨子:“他們還沒懷疑咱兄弟,沒有證據,估計范先生回來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這些。如果能說服張老爺,咱們或許能從范先生這裡拜入聞香教中。這樣的話,能借來許多方便。”
白蓮支系創立的聞香教能反吞白蓮教壯大自身,自家兄弟本事非凡,效仿聞香教反吞聞香教、白蓮教也不成問題。
五郎點著頭:“張家這地方易守難攻,山谷裡又是極好的藏兵之地。張老爺願意加入,姓范的那邊保準答應。入了門,再奪他基業就是內鬥,其他人也不好乾預。可張老爺自守有余生活富足,怎可能會跟姓范的那幫人同流?”
周二郎呵呵做笑:“興許這事兒還能成,張老爺不想上梁山,書裡那麽多好漢不想上梁山,到頭來還不是沒活路,只能咬牙上梁山?”
他往後躺在草皮上:“張老爺的基業就擺在這裡,眼饞的不在少數,不需要咱們勸說,有的是人想辦法拉他上梁山。我只是在想,咱兄弟何時才能出頭?再有四五十天就該下雪了,房子沒有眉目,咱兄弟還缺過冬的衣裳,處處缺錢呀。”
周七沉默不語,猶豫良久才說:“哥,要不咱演一場戲?”
周二郎心不在焉:“啥戲?”
“豹子,白雲洞裡還有六隻小豹子,斷奶不久。我試著說服那頭公豹,讓他帶著母豹去外面抓一條豹子來,咱兄弟一起射死這頭豹子,裝作殺死凶豹的樣子,然後一人養兩頭小豹子。”
“人家聞香教最初傳教,靠的就是一節妖狐的尾巴,咱兄弟能禦獸,別人也不會因為咱們窮就輕視,咱說啥話,也有人願意聽。時間久了,自然有人會跟著我們兄弟吃飯。”
周七稍稍停頓:“咱有神異在身,能得遠近山民敬重。到時候布散神符治病救人,
自會有許多信眾追隨。” 五郎聽了直直搖頭:“你懂禦獸,咱可不懂。就連懷裡這憨貨都不聽話,更別說凶頑花豹。豹子要養你去養,咱反正不想養。”
周二郎也是苦笑,看到那幾條花豹,自己也腿顫:“七郎你有神人傳授的獸語神通,咱和五郎還是算了。”
周七也不好再勸,小豹子並無多少靈智,一時凶性發作,遠不是自己二哥、五哥能喝止的。
天色近暮,井陘古道中漸漸起了蕭索西風。
入夜,周七陰神出竅,就見山下淮陰神廟一杆三丈高黑旗招展,近百玄甲天兵羅列齊整,兩面石鼓顯襯虛影,正隆隆敲響,震人心神。
鼓聲中,土門村中沉睡的陰魂紛紛蘇醒,不分男女老幼悉數趕往黑旗下,搖身一變成了玄甲槍兵,有強有弱,俱穿兩襠鎧,手提鉤矛列隊什伍,又組成五十人一隊,自有玄甲天兵充任隊官、百人將等軍吏。
而西面一支白甲天兵緩緩壓來,白色戰旗招展,規模足有兩三千之眾。
雙方旗號一致,都是‘漢淮陰侯’,只是一杆黑旗金字,一杆白旗黑字。
兩支陰兵即將交鋒,籠罩靈岩寺的瑩瑩白光略顯暗淡。
周七微微皺眉,西邊淮陰廟從地界來算的話,應該算在獲鹿縣境內,怎麽成了西方白帝轄區?
難道是因為祭拜西淮陰廟的主要是山西、陝西入京的商旅?所以,西淮陰廟被渲染成了白甲天兵?
今夜,土門村中雞犬無聲,人人都覺得心中驚悸,難以入睡。
一個個白甲天兵百人小方陣在土門村街道穿梭,分別在北村口、東村口立下陣腳。
周應弘還不自知到窗外街道上默然無聲行軍的白甲天兵,還在苦思冥想。
女兒年齡大了,也許給了二郎,再讓女兒打掃飯館桌椅之類的說不過去;倒是大兒媳適合拋頭露面,與大兒一起主持飯館運營,自己在廚房忙活,日子倒也能推磨一樣推下去。
以後大兒學自己一手廚藝,不管是幫三郎經營飯館,還是自己出去另過,怎麽也算是有一門謀生手段。
可張氏放心不下幼兒,不斷遊說他,想要把大郎塞到張家。
這事兒哪裡是好辦的,自己也知道大郎去抱犢寨自能很好的照顧八郎,可這事難辦。
大郎也對張氏的提議很感興趣,有了大郎支持,張氏更是氣勢洶洶,遊說不成就開始發牢騷,企圖以此逼迫周應弘就范。
想著家中繁瑣雜事,周應弘長歎不已,碾轉反側睡不著覺。
村中賭坊,幾個閑散漢子倍感今夜寒冷,哆哆嗦嗦加快腳步,嘟囔著天氣突然變冷之類的話語。
巡夜的陳二虎叔侄也頗感不適,在曹木匠家落腳,還生了堆火。
周七站在高處,隱約能感到西面、東面、南面接連不斷有陰神趕來觀戰看熱鬧。
北面也有,只是察覺自己這裡已被佔據,繞道去了別處,互不干擾。
淮陰神廟裡,趙良臣、李清遠盤坐,閉目誦經。
師叔祖能否坐穩這處基業,全看這一戰,遠不是他們能乾預的。
成功開辟神域,遣一俗家火居弟子來侍奉即可;若戰敗身亡,自己師兄弟也自有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