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桶米酒下肚,二十名內丁微醺正酣,都坐在屋簷走廊下的木板上,背倚著牆壁,低聲閑聊著散發酒勁。
一身酒味兒回軍營,多少會惹來一些麻煩。
趙良臣見周二郎收拾好器具要走,開口攔住:“二郎,貧道這裡有些事情要托付給你。”
周二郎應下,留周舒娥收拾殘局自己隨趙良臣去正殿後面的偏房,臨走還不忘看一眼被罰站面壁的五郎。
至於周七,則搬來蒲團坐在梨樹下,繼續翻閱井陘縣志,估算井陘北山教區全部佔領後的生產力。
偏房裡趙良臣穿上外出的道衣、罩袍,才說:“二郎深得抱犢寨張公賞識,也算是心腹之人。貧道這裡有急切大事要與張公商議,希望二郎能去寨裡通傳一聲。”
“道長這就見外了,小子這就去找張公。”
“二郎莫急,除此之外還有一事需要二郎代辦。”
趙良臣從懷中囊包裡取出一包碎銀子放桌子上輕輕推出:“二郎也知貧道受熊兵備委托,教授這些軍中健兒武技。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大約三天后,這些健兒就能完事。升賞他們是熊兵備的事情,只是今後難免還要打交道,應做一些人情。正好二郎家裡有些底蘊,也不是外人,貧道就想讓二郎辦一場離別宴席。”
周二郎緩緩點著頭:“趙道長放心,二郎保準將每一分銀子都花到地方上去。”
只是他伸出手抓住荷包時一愣,手感沉重的超出預想,竟然有五六兩之多,不是自己預想的二三兩:“道長,這宴席上可有什麽講究?”
趙良臣呵呵做笑:“軍中好漢哪來那麽多講究,不過酒管飽、肉管夠而已。”
周二郎還是有些不釋懷:“道長,三兩銀子買來的酒肉足夠大夥兒漲破肚皮……道長給的銀子委實有些多了,咱不知該如何處理。”
趙良臣不以為意擺著手,提醒:“這頓宴席意在做足人情,二郎你憑良心去辦,讓赴宴之人滿意即可。只要諸人滿意,貧道這裡自然是滿意的,若有剩余的就當是給二郎操持宴席的幸苦費。”
意在人情,周二郎大約能理解,遲疑應下:“好,那咱這就去寨裡尋找張老爺。”
說著停頓,又說:“明日又要給諸位壯士辦一場生辰宴,道長能否放七郎下山,有他協助也好籌措。”
趙良臣笑著應下:“七郎尚可,若是五郎可不行。”
周二郎也跟著發笑,五郎功課做的不到位,受懲戒之人哪有下山閑逛的待遇?
他從偏房出來,將一包銀子遞給梨樹下的周七:“今日是初七,後天是初九集會。你下山先幫你姐置辦明日需要的酒肉,把各處價錢留心記住,大概初十、十一日要辦一場大宴,是趙道長特意籌辦招待諸位壯士的離別宴,這就是趙道長給出的本錢。”
“這麽多?應有六兩吧?”
“嗯,你也問問周邊各家廚子,看有無空閑的,若有咱就約上兩三個,一日給他五分銀,幫閑的學徒就給個兩分銀,具體要幾個學徒,七郎你自己琢磨。別平白無故得罪人,也別吃虧就好。”
“二哥,又不是婚宴,要那麽多廚子、學徒做啥?咱又不做精致小菜,這麽多錢,咱大鍋燉肉比啥都強。再花二三百文請個戲班子來唱一唱,保準大夥滿意。”
周七說著眉毛飛揚,見二哥思慮,就接著說:“不如先把明天的事情就給咱來辦,若沒紕漏,後面的事情也按咱的意思來辦。”
周二郎點著頭:“請個戲班子倒是好主意,
村裡愛這一口的人不少,倒是不難辦。既然你有主意,就和你姐商議著辦,總之這差事落到咱兄弟頭上,咱不求掙多少利錢,能掙個工錢就行了。把錢花到該花的地方,就算做不好,大夥吃的踏實,也不會怪罪我們兄弟。” “嗯,就聽二哥的,咱兄弟不掙這個錢。趙道長設宴要賺人情,咱盡心盡力,也能賺個人情。”
“七郎有這心思就好,哥先去寨裡找張老爺,忙完了就下山來幫閑。”
趙良臣在偏房窗戶裡看著這一切,他調整呼吸閉著眼睛,回憶昨夜師叔祖入夢時說的每一個字。
如何說動張宗柔一起對付靈岩寺,除了利益之外,他還得到了一個讓他意外的消息,希望這個消息能有些效果。
午後,廟內習武內丁返回營中,趙良臣也在周二郎陪同下來到抱犢寨。
來回四五裡陡峭山路,周二郎只是額頭略有汗跡,體力綿長不見勞累之色。
趙良臣看在眼裡,內心深深地羨慕嫉妒,周二郎、周五郎這對兄弟不懂修煉,就連像模像樣煉體的拳腳功夫都沒有,僅僅依靠白帝子的余澤就達到第二內息境界。
若得到稍成體系的武藝錘煉,引燃底蘊,就能迅速進入第三內壯境界,從此肺腑髒器生機勃勃精力旺盛;不出意外也能水到渠成外壯筋骨,達到築基第四境界的大力。
再有機緣、悟性,悟徹剛柔力量的變化,那就是信布之勇,霸王在世。
僥幸開辟天門修成陰神,百年之後也是一方鬼雄,隨時可以轉為正神,何等瀟灑?
這是羨慕不來的,也搶奪不來的,更別說打壓、欺辱、報復。
真這麽做了,身上這點得天之幸來的靈氣余澤,也會消散的一乾二淨。
張家會客廳裡,趙良臣開口就說:“貧道得到一條消息,正與張公家仇有關,不知張公可願聽?”
“道長說話何時也會迂回轉進?大可明言,如今張某也算家仇得報,難道還有漏網之魚不成?”
“並無漏網之魚,只是張公還不知元凶何人。”
趙良臣說完這一句,遲遲等不來張地主追問,又說:“張公與淮陰侯有緣, 盧家一十三口亡魂皆在淮陰侯轄內,正好拷問出一些與張公有關聯的訊息,應該讓張公知曉。”
張地主坐正身體,臉上因大仇得報的愜意笑容也收斂三分:“願聞其詳。”
“元凶乃是蓮花寺,蓮花寺門戶握在張家手中,豈敢酣睡?是故夙夜憂歎,唯恐張家巧取橫奪其基業。”
趙良臣語腔平緩,陳述:“昔年令弟張生欲在村中開設糧鋪,蓮花寺恐張家從此難以鉗製,盧士俊也擔憂一家生計凋敝,這才兩者勾結,借信眾佃民之手害死了令弟。”
“我也有此懷疑,卻是不敢聲張。若非聞香教咄咄逼人,脅迫我諸多姻親上了賊船,也不會有如今的局面。”
張地主感慨著:“仇敵皆亡,也算是大仇得報。趙道長特意來我抱犢寨,該不會隻談此事吧?”
“張公明見,貧道另有目的,專程是為師叔祖前程來訪。”
趙良臣收斂神色:“貧道觀村中白生、呂生近來有依附張公之意,曹生本就是聞香教中人。我等聯合起來,興許能做一樁大事。”
張地主做感興趣狀,身體微微前傾:“道長口中之大事,究竟有多大?”
“張公及諸多姻親皆鄉野有力之家,原本生活樂無邊,卻被聞香教所害,如今身在賊船勢如騎虎,可對?”
趙良臣自有分析,說:“不若我等聯手搶了靈岩寺基業,今後就是退一步,也不算虧損。”
張地主微微頷首:“合我等之力,搶靈岩寺自不在話下,只是不知道長所求為何?”
“張公,效仿蓮花觀舊事可好?”